长宁坊很小,横竖两条弄巷,却有三大荒唐。
那就是…庄克小子的放浪、阿青姑娘的肚量以及他们家“无忧居”的房梁。
叮叮叮……
破晓时分,凉风徐来,满园绕着风铃声。
呲溜、呲溜……
一气溜到喉咙底的吸面声,十分的畅快。
蒜子、茱萸等佐料泼了热油,激发出诱人火辣的香气,在空气中肆意地弥漫。
廊檐下蹲着个纤细的身影,秀发散乱,额上更有一簇头发突兀地翘起。
小姑娘捧着大海碗,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里面,身旁吃干抹净的海碗堆得仿若小山。
这不,又是一碗油泼面一口气下了肚,海碗里才抬起一张俏丽面孔,砸吧砸吧着红润的嘴唇,一脸地意犹未尽。
“嗯?”刚才吃的爽快,但现在一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她眼眸一缩,顿时如临大敌,头上翘起的呆毛也锃的一下竖得笔直,凌厉如剑。
“吸……”她屏气凝神,陡然深深吸气,
这口气息是如此悠长,甚至口鼻间隐隐出现到了一线白色的起雾。
小肚子竟神奇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回去,细腰纤纤可握。
呆毛少女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地手向一旁伸去,没料这一次却是彻底抓了个空。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海碗,她柳眉一簇,心情如同六月的天气刹那间晴天转阴,瘪着嘴喊道,“庄克,家里的油泼面又吃完了。你又快养不起我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门应声推开,响起一个没好气的声音。
走出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白衣少年,丹凤眼细长,带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鸷。
当看到地上堆得老高的海碗,他嘴角连连抽搐,“又没了!你这个败家娘们,这可是我三天的口粮一顿都被你造完了。”
呆毛少女一听就不乐意了,插腰气呼呼道:“庄克,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说好的你养我。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想甩了本姑娘,叫人家败家娘们。告诉你庄克,你休想!”
二八少女,河东初吼,已显雌威。
白衣少年如遭雷击,捂住心口,一脸地不可思议,“阿青,这都是谁教你的!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美少女去哪了,你怎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美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阿青不屑道,一脸地理所当然。
“嘶……”庄克倒吸一口凉气,快要自闭了。
少女不知己美,奈何以美惧之?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看着一旁堆得老高的海碗,他干脆眼不看为净,双手放在胸前做出一个推拿顺气的动作。
“你要做什么?”阿青原本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一见庄克摆出这架势,顿时跳了起来,拉开三丈之远,满脸警惕。
“我要吊嗓子了!”庄克背对着她,幽幽道。
“娘耶!”阿青惨叫一声,抱起自己吃饭的大海碗,拔腿就跑,生怕慢了一步就要遭受什么灭顶之灾。
下一刻。
“呀啦骚……”
平地炸了一声旱雷,翻滚出去不知多远。
长宁坊中络绎不绝地响起阵阵惨呼之声。
不知多少人在美梦中被一下子惊得连人裹着被子从床上直接翻滚而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声吊嗓,何止惨绝人寰,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庄克,你丫又在鬼嚎了?”
“大早上的天还没亮,还让不让睡觉了?”
“尼玛…你小子又在浪了!”
……
院外传来阵阵叫骂。
庄克却两耳不闻,引吭高歌。
民粹流传千百年,在他这里却完全失去了无用。
但长宁坊的民风也是洛京城内有数的淳朴。
于是……
无数黑影从天而降。
鸡蛋多如雨,新鲜的韭菜根带着泥土,梨子上的叶沾着露珠……就这么一股脑砸落而下,瞬间将庄克淹没其中。
屋内阿青背抵着门,听到那暴雨摧残芭蕉似的撞击声,不禁打了个寒颤。
唉呀妈呀,老惨了……
“老爷,这人如此荒唐,神憎鬼厌,会是你要找的人吗?”长宁坊一侧,一对主仆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那小厮很是无语道。
“呵呵,你没发现吗?”富态的中年员外呵呵一笑,不惊反喜,反问一声。
“发现了什么?”小厮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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