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崎岖的山路上,谷爱国蹬着家里那辆枣红色的老式三轮车,车子嘎嘎作响。
三轮车上满满当当地装着,带给镇上的两个弟弟的白芋、鲜花生、柴鸡蛋,东西不算重,心情却沉甸甸。
这些年他不知不觉被生活压弯了腰,远远望去,他的背影,像一个问号又像一座弓起的小桥。
这座小桥,驼着全家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
镇政府的家属院,位于镇上主干道的东南侧,是一栋明黄色的小洋楼,总共有6层楼。
每一层楼都有着宽大明亮的阳台,阳台上的花盆里种着太阳花、虞美人、金枝玉叶等等花卉草木,微风吹过,花儿在风中摇曳,富足而又闲适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当年单位分房时,为了得到多送了70平方米的阁楼,谷爱家选择了6楼。
背着赶了20多里山路带来的土货,谷爱国吃力的爬到了大弟家,大汗淋漓。来到了门前,谷爱国清了清嗓子,叩响了大门。
“哥,你怎么来啦?唉,快进来,怎么带来这么多东西,哎呀,多重呀。”开门的人是谷爱家。
“不重,不重,这不秋季收了白芋、花生,我寻思你爱吃鲜花生,就从地里拔了一些,给你送点过来。”谷爱国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边说到。
“哥来啦啊,瞧你还拿这么多东西,家里也不缺这些。”弟媳妇张爱云说完,便飞快地拿起扫帚,将谷爱国带来的蛇皮袋落下的尘土,扫出了门外。
谷爱家不悦的看了一眼妻子,但没敢发作。张爱云是镇计生办的干事,平时雷厉风行,性格泼辣,脾气暴躁,说一不二。在这个家没有人敢惹她。
“你喝茶吧,我给你倒。哎呀,不用换鞋了,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谷爱家边招呼哥哥坐下,边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水。
弟兄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转眼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了11点半。谷爱家要留大哥在家吃饭,谷爱国连忙又摇头又摆手,说不在这吃了。
“爱家啊,小雨今年上大学,学费还差了一些,你看你手上有没有闲钱。”谷爱国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还差多少呢?”谷爱家伸头瞧了瞧正在外面晾衣服的张爱云,小声地问道。
“我把家里的两头猪卖了,咱村委会又组织村上的人给捐了一部分,可是还差2000块啊。”谷爱国说道。
“哥,我在机关这些年,人情来往拉的重,领导、同事、朋友,谁家有事都得去,逢年过节,领导那边也得多走动。欢欢今年上高中,又给他报了一对一的辅导班,一个小时就得80元哩。而且,平时大钱都在张爱云手里攥着,我的工资卡也在她手里。唉,我这日子过的是紧巴巴的啊,平时想抽包小贡都是奢望。”谷爱家一边叹气一边说到。
看着大弟为难的样子,谷爱国不再多说,准备起身离开。
“不过,我平时还存了些私房钱,有500多,我去给你拿。”谷爱家小声说道。
“不要了,不要了。爱家啊,你也不容易,一个农村孩子靠自己在镇上打拼,哥哥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回头有空,回谷家村看看咱娘,她可想你了,成天说,爱家怎么那么忙,那么久不去看她。”谷爱国说完,心理一阵酸楚。谷爱家听见哥哥的话,也垂头不语。
从大弟家出来,谷爱国又来到了二弟家。那些年,父亲走的早,母亲一个人拉扯兄弟三人,家里穷的叮当响,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白芋、高粱成了主食。
有一次,二弟谷爱业哭着从外面跑回了家。他一边哭一边吵着要吃黄面馍馍,因为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人人都能拿一块黄面馍馍出来,饿的时候啃。
黄面馍馍是用玉米面在鏊子上烙的饼,而谷家哪里吃的起玉米面。
二弟的哭声,深深地刺痛了年幼的谷爱国脆弱的心灵,这是谷爱国人生的锚点。
让娘和弟弟们吃饱饭,让全家过上温饱自足的生活,成了谷爱国努力奋斗的目标和方向。
二弟刚刚在徐市买了新房,身上还背着公积金贷款,手头不宽裕,更不能朝他开口借钱。谷爱国这样想着,在二弟家闲坐了一会便回家了。
谷爱国空着手,悻悻然地回到了谷家村。
到家后,看到大女儿谷睿的电动车停在了院子里。
推开门,看到谷睿坐在小方凳上,正拉着谷雨的手说话。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金子般洒在女儿们的脸上,将她们年轻、清秀的脸庞照的通红透亮。
谷睿大专毕业后,在村里的小学教语文,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孩。
柳眉杏眼,粉腮如桃,秀美的脸颊,小巧的鼻子,一双星子般璀璨的眸子,五官仿佛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无一处不巧到极处,美到极处。那一头湿润发亮的秀发披在她的削肩上,更增几味柔媚娇俏的味道,这位姑娘清丽的就像一只刚刚剥了壳的荔枝般甜蜜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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