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老太公,单名一个毫字,同史老太公一般,都是这华阴县城的里正。
只是徐毫却是从西北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属于转业地方的类型。
要说这徐毫当年也是真好汉,一条齐眉短棍打遍方圆百里,都未曾逢过对手。
后逢朝廷征兵,徐毫更是不曾思量,报了姓名,便随大军去往了西北大地,同那辽国厮杀。
直到二十余年前,方才返回家乡,置业传家,不在话下。
如今年近六旬,华阴城的药材生意早就被徐毫给包圆了,大小也算是个豪富之户。
可就是这么一个英雄般人物,却不想生了个狗熊儿子,也就是徐旂的前身。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得便是徐旂的前身了。
整日里厮混街头,诗书词赋不学,刀枪棍棒不碰,只好飞鹰走狗,吹弹歌舞,还得了个甚诨号,唤作锦鳞龙。
徐毫心中当然无奈,但奈何自己也算是老年得子,棍棒教训实在是狠不下手。
后听得衙门出缺,心头念想,这日后也算是一段前程,便使了一番力气,将‘徐旂’安排进了衙门,作了个都头。
可谁曾想,还不到半年光阴,这孽子又闯出了泼天大祸,竟敢沾上了杀人的祸事。
本想就此放手不管,但又恐家中血脉断绝,日后九泉之下,怕是没得面目见列祖列宗。
矗立在门房外,徐毫只觉着报应不爽,自己杀人无数,如今却是报应到了。
随着府衙门下的通报,徐毫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进了廊庑,往了偏厅。
华阴县令见徐毫进门,脸色之上微有喜色,眼底不禁闪了几丝贪婪。
“老太公,堂下命犯你可识得?”堂木一拍,华阴县令正色道。
徐毫自是人老成精,当然明白华阴县令的意思,当下只能放低姿态,唯诺答话道。
“衙府在上,孽子犯下这般大罪,实属老汉教导无方,该罪,该罪!”
望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老汉,徐旂顿时心肠翻滚,只觉着一股暖流难以压制,从眼眶中姗姗落下。
心中大吃一惊,徐旂连忙低头遮面,但眼眶中的泪水却难止半分。
徐毫虽已放低姿态,但堂上县令却依然不肯相饶,大喝道:“按律例,这可是流三千里,决脊杖二十的重罪。”
“不过本老爷念你年迈,恐无人送养,故此有意法外开恩,你意如何?”
话说到这里,徐毫哪里还能不明白县令的意思,口中连连称谢。
随即又移步上前几分,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让那县令喜笑颜开。
望了一眼县尉,又看了看徐毫,县令哼了几声,故作沉咛开口道:“囿于国律,本应依例查办。”
“但,念其年岁善轻,又有老父高堂,故判臀杖十三,革职督办,以儆效尤,退堂!”
听得县令宣判,堂中众人面色各异,徐旂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气,诸般谋划,终究成行。
而徐毫也是面色一松,付出的代价虽多,但也总算是保下了这孽子。
望着低头不语的徐旂,太公又是脸色一黑,走上前抬手便要打,可却被一旁的县尉死死拉住。
无奈,只得横眉瞪眼道:“畜牲,受刑之后给我老老实实回家来!”
或是心中愧疚,徐旂不敢答话,只是连连点头,生怕再惹徐毫生气。
县衙外,史进领着一众庄客正焦急等待,时不时便要往里眺望一二。
正好瞅得太公出门,史进赶忙上前,躬身拜道:“太公在上,小人有礼了。”
可谁料那太公却虎目一瞪,也不搭理史进,板着个脸,径直朝大路走去。
徒晾史进一人在烈日下,颇有几分尴尬。
但幸得史进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晓太公为何气愤,倒也未往心中去。
只是久久不闻徐旂消息,这心下实在担忧,再三思量之后,便决定闯一闯这府衙大堂。
想罢,手中抓了把朴刀,向那庄客叮嘱两句,便要强闯进去。
可就在这时,却见府衙内走出几人,身后还抬了一副担架,上面躺着得正是徐旂。
见着徐旂这般模样,史进连忙上前,一把托住担架,眼眶蓄泪道:“若非俺这破祸事,须不使哥哥受苦。”
言话间,却见徐旂一手按住史进肩膀,语气虚弱道:“贤弟英雄,岂可作小儿女状?”
史进闻言,更是自责不已,一把接过小吏手中的担架,亲自抬起,背朝徐旂道:“哥哥且闲躺好,俺这就寻医师去。”
望着史进背影,徐旂神色一喜,精神瞬间振奋起来,心中暗想道,总算是绑定住这一员大将了。
......
......
且说徐旂等人离了府衙,自去寻医师之后,那县尉却向后堂走去,追着县令步伐。
门房来报时,那县令正搂着侍姬,好言好语,耳鬓厮磨,快活得紧。
本想呵斥两句,但不想那侍姬却劝道:“老爷,那展县尉定是有要紧事,不然因不会搅了老爷兴致。”
县令转念一想,也觉有道理,便让门房把那县尉带了进来。
一进门,见县令跽坐在案首,县尉连忙行礼道:“下官鲁莽,老爷宽容则个。”
县令板着脸庞,也不说话,还是那侍姬解围答话道:“展县尉起身罢,不知有何事禀来?”
虽是语气平淡,但县令却望不见侍姬眼眸中的情愫流转,魄人心肠。
偷瞄一眼,县尉只觉心中火热难耐,但还是很快转回正事,挥拳振奋道。
“大人,如今少华山贼首被擒,值此群龙无首之际,应当速速派兵围剿,以竟全功!”
言罢,县尉一脸期待得看向县令,却不想县令兴致平平,答话道:“此事重大,还是容后再议罢。”
“大人......”
展县尉还想继续劝说,县令却烦闷得挥手截话道:“去罢,去罢!”
无奈,县尉只能拱手告退,只是临走之间,与那侍姬眼神交流了一番,也不知其中涵意如何。
“这个武夫痞子,整日头就知道打打杀杀,真不相与谋也!”
看着县尉退出房内,县令又是一把搂住侍姬,口中骂骂咧咧道。
或是得了叮嘱,那侍姬贴身伏在县令胸膛,手指轻画道:“恁地想想,展县尉所言之事,对老爷也是有些个好处哩。”
“那少华山强贼为祸日久,早就凶名在外,若老爷能将其一网成擒,岂不是名声大显?”
“那些被强贼迫害日久的贱民,须不为老爷立个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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