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段灼慌了神。理论上讲,他应该和蒋随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弯曲了些,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且本能地担心身后的人一条腿是否方便爬上来。
他的余光看向后边。
蒋随双手搭在他肩上,蹦了蹦,段灼僵硬的双手没能及时接住他,于是干脆蹲到地上。
接着又听见蒋随说:“我很重,你这样一会儿肯定起不来。”
起不来?
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段灼正要反驳,蒋随又伸手指着前边的台阶说:“你往下走一点,这样我好趴一些。”
也行。
段灼往前迈两步,弯腰,双手支住膝盖。
隔壁馆游泳比赛应该是全部结束了,此时,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走过来,他低下头,避开一些探究的目光。
蒋随的手臂让段灼感到一阵凉意,目光里的手指很漂亮,白里透着红,虚虚垂着。
他握住蒋随的手腕,又往身前带了带,才敢直起身子,紧接着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如果有人往这边望过来,一定能看到考拉抱着树桩一样的滑稽场景。
蒋随的体脂率低,看着瘦瘦长长,背起来倒是不轻,段灼刚站起来,感觉身后的人在往下掉,于是反手托住蒋随的大腿,往上抬了抬。
耳边响起几声窃笑,好像很开心。
段灼迈开步子,圈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蒋随的鼻息像春季的风,轻蹭着他的耳廓。
“你笑什么?”他问。
蒋随又往前趴了些,直到可以看清段灼的鼻梁。
“每次都是我背别人,第一次有人这么背着我。还别说,一米九四的世界果然不太一样,全都是头顶欸……”
不同的介质让声音产生了变化,段灼感觉那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顺着他的锁骨,脖颈,慢慢往上爬进了他的耳朵里,身体里的经络细细密密地颤动着。蒋随的呼吸使得他耳朵发痒,发烫。
“你都背过谁?”他问。
“二宝啊,我姥姥,噢,还有橙子有一回摔折了腿也是我背的,那家伙,沉得像头猪。”
段灼听完,眉心轻轻皱着,不过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蒋随如此死心塌地地对待程子遥。
车棚里边停着的自行车长得都挺像,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蒋随那辆,很新,车坐垫也比其他自行车高一些。
他走到旁边才把人放下。
回想起蒋随上一回骑车带程子遥险些撞人的经历,段灼有些担心,他把它推出来,扶稳了车身说:“要不然你坐在梁上,我推着你过去吧,我跑步也挺快的。”
“那不得累死你。”
蒋随刚坐上去,屁股不受控地滑向了坐垫的位置,他伸手握住车把,利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往前挪,但是没什么用,手臂稍稍一松力,整个人就又往后滑了。
段灼抬腿跨坐上去,手臂和车把围成小圈,将人禁锢在其中。
蒋随的双手轻轻握着车把,看看段灼,又目视前方:“你以前带过人吗?”
“没。”
“那你能行吗?”
“你人都上来了,再问这个有点迟了吧?”段灼嘴角翘了翘,右腿使劲蹬了下踏板,两个人的体重都不轻,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摇晃幅度剧烈,每一秒都在切换不同的方向。
蒋随惊恐万分,“诶诶诶”叫了一路,搞得段灼也吓坏了,不过倒始终没有撞上什么,渐渐就骑稳了。
这个季节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蒋随忽然说:“原来坐别人车梁这么爽。”
段灼的角度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话音里带着笑意。
“又是第一次?”段灼问。
“长大了是第一次,小时候坐过我爷爷的车。”
蒋随的头发被吹得翘起来,抚过段灼的鼻梁和脸颊,又轻轻触碰他的嘴唇。段灼避不开,索性不避了,嗅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阵长蛀牙,大人不允许我吃糖,但是我看到街边卖糖葫芦的特别馋,就使劲晃车头,我爷爷拿我没办法,就下去给我买了。”
“你小时候就这么倔吗?”
“对啊,”蒋随说着这话时,自己也笑了出来,“现在觉得那会儿挺坏的,我爸妈竟然没把我扔了。”
在段灼的印象里,类似的,在大人面前撒泼耍赖的桥段,他自己也经历过。
有一回过年,段志宏带着他上街,看到卖卡通气球的,他很想要一个,段志宏不同意,他坐在地上不肯走,而段志宏并没有依着他的性子,骑着车就走了。
段灼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追,车子看不见后,他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从那以后,他便不敢再伸手向大人索要什么东西,总觉得父母的爱是有限度的,是需要用乖巧,懂事,聪明这些特性去交换。
和蒋随这么一聊,他忽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因何而来。
到了校医室,医生先是给蒋随脚上的伤口消毒,接着开了些药,有口服的,也有外敷的,最后从冰箱里拿出两包冰袋,交代蒋随要对肿胀的地方进行冰敷,但中间需要间隔和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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