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吴清之沉着脸色,只将百叶窗帘一一降下。
光线透过竹骨,照得人影晦暗不明,他隐隐听到窗外传来迟榕嚎啕的哭声,那般肝肠寸断,莫如一种失望的怨怼。
人力车夫呼啦啦的载着人跑出去,吴清之不敢掀开竹帘去看,只待那风声远了,方才将竹帘卷起。
然,街道上哪还有什么踪影,夏日如蒸笼,蝉声叫倦,他亦如此,自觉有些倦了。
却是再倦也不得休止的,桌案上的工作还未结果,若是再不追得紧些,迟榕的哭便止不住了……
兀的,吴清之骤然惊觉,心中咯噔一下,大脑中乱作一团,迟榕远远的哭声萦绕耳畔,文书工作一遍遍的晃在眼前,到底是内心的种种撕扯。
当年,吴父投身工作,久不归家,吴清之心中有怨,经久不消。
如今,且看看他又是如何,长袖善舞,玩弄权术,置迟榕的安危于不顾。
谁承想,到底是天作之合,亦或是天错之合,迟榕却不怨他,历经种种,始终是笑靥如花,要钻到他怀里耍娇,娇怒的道一句,我讨厌你。
然后,讨厌过了,再愈发的喜欢上,仿佛是迟榕娇纵了他。
思及此,吴清之只觉得自己实在恶劣,倒头来,竟是被年幼的妻子哄住。
人心险恶,真心难得,本该是他来哄迟榕的。
吴清之缓缓的走回桌前坐下,公文一概看不下去,于是仰身向后,高声唤道:“孟光,孟光!你来!”
为将曹家之资产作为善款捐赠,蒋孟光今日事务繁多,须草拟数份合同,更要联系报社登报,正是忙得不可开交。
可吴清之这般扬着嗓子叫他,定是有要事相商,不得不往。
遂放下笔来,两手焦头烂额的抓着头发,前来问道:“吴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家事,你家那一小只被她叔叔抓回娘家了,对不对?”
吴清之局促的点一点头,眉心微动:“迟榕大约是要生我的气了。”
蒋孟光严肃的指责道:“吴清,人家迟二爷做的很对。你结婚了,万事再由不得性子下狠手了,你要是当真疼你的小娇妻,就要把锋芒收敛住。”
语毕,又更觉得话不足够,只得苦口婆心的再度开了口,道,“你好好琢磨琢磨,总要向那俩老丈人表决心表态度。”
但见吴清之神色郁郁,黯然伤心,蒋孟光自知劝无可劝,旁的,那些有关于迟榕的,却是姻缘里的纠缠,他插不得嘴。
只待蒋孟光退出室内,吴清之终于再度执笔。
这一整个漫长的白日,吴清之始终提不起心思与精神,磨洋工一般的批批改改,直到了下班的点钟,公事还未收尾。
若是换作平日,他定是要将公文打包回家的,要堪堪的赶回去,好听得迟榕在饭桌上畅谈东西。
迟榕好动且好奇心重,什么都要谈一谈,小说与甜食,功课与工作,绘声绘色,说得好不快活,彼时,吴清之总要含笑着点一点她的额头,唯恐饭菜凉了。
然,今昔,迟榕不在,仿佛回不回家,亦不甚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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