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乍出,迟榕登时清醒过来。
她诧异的看向迟老爷,竟不觉满手面粉,便直勾勾的拽住了他的袖子。
“阿爹,你怎么知道搬家不搬家的?”
迟老爷笑道:“此等大事,小吴自然要同我商量了。”
原是吴清之早已拟好了计划,预备新年之后,举家搬离岳安。
上野一郎之事,绝非平地起风波,如今时局动荡,外敌蠢蠢欲动,内地已然不再安平。
更何况,吴老爷病逝,吴清之牵挂已了,唯有守好眼前之人,方为他之心愿。
迟榕闻言,有心分说,却无处开口。
迟榕很能够了解吴清之的想法,他本就是过分理性的处事风格,论及搬家一事,只觉并非背井离乡,而是趋利避害。
更何况,吴清之天生优异,野心勃勃。
眼下,内地还未完全开化,吴氏商行大行洋人的经商办法,已然遭遇过无数阻挠与瓶颈。
倘若迁居香港,以吴清之的手段,定然能够扶摇直上,经营得顺风顺水。
迟老爷与迟二爷亦是如此,这两位长辈,一位作外事翻译,一位作洋人中介,大约会非常赞成吴清之的主意。
思及此,便只有迟榕一人落单了。
她顿时有些郁郁的,甫一偏头望向窗外,便见得那棵落了叶的榕树,正孤零零的淋着雪。
迟榕于是咬一咬嘴唇,含糊不清的说:“我们难道不要爷爷种的宝贝榕树了吗?”
话音刚落,迟老爷却不应声,炭火噼啪声响,显得满室寂寥。
然,此番僵滞,竟是吴清之出声劝慰。
但见他手指微动,几下捏出一个并不饱满的饺子,方才轻声道:“迟榕,事在人为。去了香港,我们可以重新种一棵榕树。”
迟榕听罢,自觉眼眶发热,于是一把夺来那枚饺子,重新整一整形,终于放在竹帘之上。
“这可是在岳安的最后一顿年夜饭,饺子不包的漂亮怎么行?”
迟榕于是自言自语道。
除夕夜晚,子时点钟,最为隆重的一道鞭炮正是留与此时。
后厨里飘出白茫茫的热气,迟老爷吩咐迟二爷邀来几个伙计一道打牌,迟榕遂拉着吴清之,落落的坐在大门槛上,抱着一大饼鞭炮发呆。
那鞭炮足有一千二百响,似蟒蛇一般盘绕,迟榕抱得吃力,左右却不肯松手。
吴清之奈她不得,只有揽过那一抹柔肩,微微的收紧。
迟榕于是偎在吴清之的怀里,瓮声瓮气的说:“我今年光顾着听你许愿,自己都没来得及许愿。”
吴清之掀起袖口,但见指针旋转,时间愈发的接近凌晨,遂柔声笑道:“无妨,待会儿放鞭炮时你只管重新许愿,就当还有一次机会。”
“老天爷有规矩的,现在许愿晚了,他肯定不会成全我的。”
然,话音未落,迟榕只觉光线顿暗,双唇一热,竟是吴清之静静的落下一吻。
这一吻并不绵长,仅是轻轻的一啄,直显出一种小心翼翼的爱护与疼惜,转瞬即逝。
迟榕抬首,唯见吴清之凤眼弯弯,脉脉含情。
吴清之的声音又轻又暖,迟榕微微失神,简直沉溺其中。
“迟榕,我会成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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