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国文老先生告病假已过去有许多时日了,校内众人皆是心照不宣,可都在心底苍茫茫的倒数着数,只等人走楼空。
眼看着临近端午时节,暑气燥热,佣人已将铺盖换成了蚕丝制的薄被,但迟榕还是好几次在半夜里热醒。
俗话说心静自然凉,迟榕总静不下心来,自然也凉快不起来。
近来,迟榕最期盼的时刻便是坐车和洗澡。
自从入了夏,迟榕总喊热,吴清之怕她中暑,便早早的换了一辆黑皮敞篷的雪铁龙汽车开,从前的别克只有下雨天才发动。
每天上下学时,车子急行,凉风自然逆行,一路上凉风拂面,实在痛快。
而冲澡则是一个成本更低的解暑办法,热水淋头而下,仿佛把全天的闷热冲刷了个干干净净,洗罢迈出蒸汽氤氲的浴室,便又得了通身的凉爽。
可三更半夜的,哪有人会摸黑去冲凉,更何况门外还睡了个人,她再怎样热着也不好打扰到吴清之的睡眠。
迟榕转醒,只觉得口渴难耐,索性睡前在小书房里放了一壶凉白开,她于是爬下床,直抱起水壶对嘴喝,一口气吨吨吨的海灌下去,左右是再也睡不着了。
“闷死了……闷死了……”
迟榕痛苦的哼唧着。
迟榕这般反反复复的念叨,却不是因为她娇气,而是这小书房入了夏后,就变得特别的不宜居。
此间朝北,本是阴面的屋子,不烤不晒,按道理来说,该是间凉爽的小间,可岳安城的大河在南,夜风全从南面吹来,这小书房哪怕洞开所有的窗子,也是徒劳。
迟榕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只见大卧室里昏昏暗暗,唯一扇落地窗打开,拉着白雾似的薄纱帘,月光照进,纱幔随风飘动。
一阵凉意袭来,迟榕迎风,舒舒坦坦的打了个激灵。
“……嗯?迟榕?”
一道人声在夜中响起,模糊而轻缓。
是吴清之。
迟榕自知他浅眠已成习惯,便极力压着动静,连开门都并未发出声音,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醒的,难道是闻风而动么。
迟榕讪笑一下,转向大床方向。
只见吴清之撑着一条胳膊坐了起来,竟是赤裸着上半身,肤白如映雪似的。
这决不是可以称为秀色可餐的胴体,吴清之大病已久,如今还在康复期,身子仍是有些清瘦。
只幸亏他始终生的是一副北方人的骨头架子,宽肩窄腰,高高大大,虽瘦却不弱。
这样的削肩,还有那附着薄肌一层的裸身,隔着半透明的夜色,似视非视,竟凭空显出几分色气来。
迟榕的脸腾的一下子升了温。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呀!”
迟榕低低的惊呼起来。
“热。”吴清之声音低哑,带着些沉沉的困意,“迟榕,可是里屋没风,将你热醒了?”
迟榕不假思索的答了,她正准备去寻一间朝南的客房过夜,却不想,吴清之说道:“迟榕,来这里睡。”
他拍拍大床,很是正经:“就在这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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