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两人又是激斗数下,那阴九江躲在尸鬼体内仿佛不知疲倦,忽来忽往间进退自如,无论怎么扎刺扫打也再难伤他分毫。
燕崇风见他似阵青烟般飘忽不定,只要枪势有半点间隙,那张骇人的烂脸瞬间便会欺身逼近。
当下心中暗暗惊叹,凡人纵有千般能耐,终有力竭不怠之时,他所求不过护住顾轩一时,自己这般下去终得露出破绽叫他抢攻近得身前。
心中思绪既定,燕崇风倏地双臂奋力。
一杆丈八锥枪在手中越舞越疾,将阴九江逼出丈许之外后持枪立在顾轩身前再不动手,怒睁环眼直视身前。
阴九江循着间隙抢攻数下都被他尽数挑回,当即也不再坚持,飞身逼近躲在不远处的顾谨修,厉声尖啸道:
“救人,你一个都救不了,等我活撕了你这位朋友,看你心绪还能不能保持这般稳定!”
“你这直娘贼行事太过狠毒!”
燕崇风怒骂一声,想要出枪营救已是不及。
顾谨修瞧着那双在瞳仁中不断放大的鬼手,苦笑一声。
“我命休矣,没想到功名未就,竟会死在这等鬼蜮伎俩之下。”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却发现想象中血沫横飞,尸首分离的场景并未出现。
一张眼眶空洞,骨茬森然的烂脸与他相视而立。
原是顾轩塞给他的那面铜镜荡起一阵波纹似的光幕,将那尸鬼卡在了半空中不得动弹。
“乃公也是有法宝傍身的人,你这妖邪竟敢打爷爷主意!”
顾谨修啐骂一口,竟从锁子软甲的内衬中摸出个兽钮做环,白文打底的铜印拍了过去。
尸鬼被他一印盖在头上,登时便觉一座万钧巨石压在了身上,周身青烟似起,就好似热刀碰到了黄油,烫水浇进了冰雪。
顾谨修见状心中大喜,抄起铜印又是一通猛砸,直打的那尸鬼惨叫连连,匍匐于地抽搐翻滚一阵后不再动弹。
它一身皮肉坚愈金铁,连火铳也无法伤其筋骨分毫,却被顾谨修手中那方铜印砸的头壳开裂,破出一个大洞来,眉心处顿时灵光大做,化成一道云篆秘字钻进了体内。
两人等了许久不见尸鬼再有动静,这才扶着昏死过去的顾轩一阵猛晃。
顾谨修并指探向顾轩鼻尖,只觉呼吸悠长连绵不断,这才放下心来,解开右臂软甲道:
“燕兄你切将他放下,我有法子叫醒他。”
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顾轩才一睁眼便瞧见这番场景,所幸他反应神速,抬手捏住那只来势汹汹的黑手才免了一记耳光招呼。
“顾兄你想做甚?”
“啊…”
顾谨修目光闪躲,咧着嘴嘿嘿直笑。
“顾兄你听我解释,我刚才是想叫醒你来着…”
正说话间,顾轩突然瞧见他手上那方黄铜大印。
他夺过来一瞧,两只眼仁瞬间就缩成了针尖状,简直比看到那索命的尸鬼还要震惊,疑惑道:
“你是怎么把正阳县衙的关防大印给偷出来的?”
顾谨修搓着手神色飘忽,声若蚊呐:
“我寻思你说县衙乃是一地正气法纲所聚,便想借来大印用用,再说了,读书人的事那能叫偷吗?”
………
一番交谈后顾轩大概弄清了其中缘由,这才一瘸一拐凑到被顾谨修砸的失了人形,头骨崩裂的嫁衣尸鬼身前。
他眼神冷冽,捡起青衣女子先前舍掉的那把长剑,划破手指后以自身精血在剑身上绘出一道血符。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贫道以诛魂灭魄的法子慢慢折磨,叫你也消受一番万剑攒心的滋味?”
阴九江躺在地上不停挣扎抽搐,他感觉魂魄被尸鬼体内那股无形的力量镇住,一时间竟连起身都无法办到。
片刻后,似是认命了一般,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尸鬼体内缓缓飘出。
印文灼烧魂魄带来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已经快要无法维持阴魂稳定,可那张阴翳的面孔上的滔天恨意依旧毫不掩饰。
“你诛了我阴魂又能做何,我教祖师已然显化临凡,我会在地府等着你,包括这山下一县百姓都要化作祭品为我陪葬!
顾轩掏出张空白的紫符,凌空点画数笔,将汪韩氏几近透明的魂魄暂时封于符中,这才提剑指向飘在半空的阴九江。
“不好意思,你入不了地府了!”
阴九江瞧着顾轩那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眸子,扭曲的面孔上终是露出几分惊惶。
“我寿数未尽,不经阴司判官审问,你怎敢私自诛灭凡人生魂。”
“天道煌煌,地道彰彰,魅蜮鬼众,皆尽消亡…”
符光四起,罡气吟啸。
“蓄杀亲友,抽人生魂,炼制尸鬼,召敕邪神,似你这般寡恩薄情,心思歹毒之人还想再入地府轮回?”
剑气破空声中惨叫连连,顾轩冷冷瞧向那道分崩离析,最后化作漫天荧光的阴魂。
“紫虚派弟子顾临安今日以道门符术诛你阴魂,若十殿阎罗与酆都阴司追究责问,我愿一力担之。”
他话音才落,院中几人顿觉浑身毛孔都渗出一阵刺骨凉意,齐齐打了个哆嗦。
那不是因恐惧产生的错觉,而是周围气温骤然下降所引发的身体应激反应。
顾轩抬头望去,清冷月华竟如同一汪山涧自天穹倾泻而下,尽数流进了形似棺材的幞头山山隘中,照的整座山林瞬间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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