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力气不大,被江锁抵得无法动弹。
她穿一身正红,吓得瑟瑟发抖。
“你来做什么?”
江锁看清了木婵娟的脸,放下了手肘,有些诧异:“不是睡了吗?”
木婵娟怀里的白狐大氅被吓到了地上。
她弯腰捡起,急得欲哭无泪:“我担心你啊,你刚来寺里便到处乱撞,要是被那小和尚发现了,是要被打死的。”
她为江锁披上大氅,嗔怪道:“这大冷天的,你衣裳也不穿,冻死了怎么办?”
江锁冷硬的心忽然软了半分。
她发现褪去妆容的木婵娟面容甚是清秀,蛾眉微蹙,有娇嗔之态。
“在你嘴里,我已经死了两次了。”
江锁抖了抖肩上的大氅,让大氅更贴服。
木婵娟拉住江锁:“你怎么还往北走?回房睡觉去。”
“你就不想知道,你住的这破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想是想——”
木婵娟的眼神中露出了犹疑之色:“可要是被发现了,菩萨都救不了我们。”
江锁把木婵娟推到了前面,边推边走:“人来世上走这一遭,你还打算活着回去吗?”
木婵娟:“……”
往北是泥泞的小道。
前些日子域州下了初雪,如今雪化了,小道上走一步便能踩出一个脚印。
小道两旁尽是树木,烈风鬼哭狼嚎,将枯叶刮得四散飘落,枯枝凶相毕露,横亘在路旁。
金属声愈发刺耳。
“晨光,我怕……”
木婵娟双手发汗,心脏像在胸腔里击鼓似的。
江锁拉过她的手,冷静地环顾四周,轻声道:“快到了。”
越往前走,气味越是古怪。
江锁预感极为不祥,夜色笼罩下的脸色很是凝重。
“晨光,你看——”
木婵娟拉住江锁的手,指向自己的左边,声音都变了。
江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下一凛,呼吸停滞了半拍。
左边的山路断崖似的被横切开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坑里有火光透出,像一条横卧在天地尽头的黑色火龙,与黑夜相连。
那古怪的气味正是硝烟所散发出的。
这是一处天然矿脉。
无数火把夜空照得泛红,精壮黝黑的男人们正在挥汗挖着黑山里的矿石,发出嘿咻嘿咻的喘气声。
矿石被一筐接一筐地运进山洞里。
机器的隆隆声在山洞里回响。
那山洞就像是一个血盆大口,吞噬着数以万计的矿石。
运进去的是矿石,送出来的是火铳和弹药。
原来感通寺不仅是大祁最大的教坊司,更是一个巨型私炮厂!
元柳拢着黑色大氅,站在洞口,抽查矿石的质地。
监工站得昂首挺胸,目光与元柳平视。
域州城里的百姓穷得卖儿卖女,饥一顿饱一顿,何来这么多身材壮硕的男子?
他们长得并不高,手臂与胸前的肌肉却呈块状分布,精壮硬朗的腰线一览无余。
江锁看着眼前一幕,冷汗涔涔滴落额间。
她拉着木婵娟躲在一块黑色巨石后面,探出头,兀自观察。
每半柱香的时辰,就有数十筐矿石送进山洞,再隔一柱香,便会有一至两箱火铳出炉,不停不休。
“要死了,要死了。”
木婵娟呼吸几近凝滞:“晨光,那是什么东西?杀人用的吧?”
江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木婵娟见了,便用纤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饶是平日里,江锁处变不惊,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免震撼。
首先,谁胆敢在此处开矿?
开设私炮房绝非是开一家青楼般简单,耗资巨甚,那么,是谁出的这笔银子?
其次,火铳生产出来之后,将去往何方?
如果是朝廷采买,那么这个矿主绝不会每日等到深夜才秘密开工,还要用一座百年古寺做掩护。
所以,买主另有其人。
最后,这个买主有实力买下如此规模巨大的火铳,他自然是要打仗。
那么打谁,如何打,应该已在计划之中。
电光石火之间,江锁突然想到了狼毫山山脚下的军火库。
原来狼毫山只不过是一个军火转战地,这些军火将要运往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
江锁在脑中摊开了一张大祁的地图:祁都的正东方向便是狼毫山,狼毫山再往东才是域州,域州以东乃是炽炼军镇守的平州。
既是私炮厂,那么便不可能运往祁都,那为什么会选择在狼毫山中转?
江锁捡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起了地图。
画着画着,骤然抬头——濒州!
域州的西北方向是濒州。
濒州三面临海,最西面与域州接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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