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铺子里盘坐了一地,只等糖人张冷静下来。
江锁双手拢袖,静静看着糖人张,淡淡道:“有这时间哭,不如想想怎么办。”
“怎么办?”
糖人张吸了吸鼻子,道:“能怎么办?朝廷护不了我们平头百姓,辉州被倭军管辖,全城戒严,既不准出,也不准进。我们能怎么办?”
糖人张顺手抓起海尼耶的衣袖擦鼻涕,海尼耶是脏习惯了,倒也不在意。
“想办法。”
江锁盘腿坐着,自有一股气定神闲的气度:“想办法去祁都。”
如何出城成了难题。
江锁扫了一圈铺子,目光落在一直没有吭声的左丹青身上,自言自语道:“若是要出人命了,他们也不放人吗?”
“肯定啊。”
糖人张以为江锁没有听懂他方才说的话,补充一句:“祁人的命不是命。”
江锁摇头,慢慢道:“倭人惜命,他们怕痨病呀。”
糖人张眼珠子一转,只觉眼前这个白衣小公子有一种神鬼莫测的气度,万事皆有成竹在胸,心道一声:有戏。
众人向江锁围拢,围成了一个圈,竖起耳朵听江锁的计划。
*
夏季的清晨,太阳刚一出头,地上便跟着了火似的。
辉州西城楼下,倭军严阵以待。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烈日当头而照,晒得人心浮气躁。
由于西城门本已戒严,已经没有百姓妄图从这条路上通过。
西城门空得阒无一人。
站在门口的倭兵打了一个沉沉的哈欠,被领头的呵斥:“站直了!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打哈欠的倭兵立刻立正,气宇轩昂地目视前面。
正值此时,一队百姓推着木板车,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城楼下。
“干什么的!”
倭兵大吼:“回去!”
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颤颤跪在了倭兵的面前:“军爷,军爷你看我这老兄弟,痨病……快要死啦……辉州的郎中说,这病得去祁都瞧……”
那乞丐正是海尼耶扮的。
他从前本就是一副乞丐模样,现下这个样子,倒是回归了老本行。
方才打哈欠的倭兵瞬间清醒了不少,嫌恶地后退,生怕海尼耶的脏手摸脏了自己的军靴。
“辉州的,戒严了!你们的,不知道吗?!”
倭兵横眉怒目地道。
他的右眼角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疤,一直延续到右耳后,整个右边半张脸都是扭曲的。
海尼耶连连磕头:“知道的知道的……我们是没有办法……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连个男人都没有……我们去了祁都,就再不回来了……求求军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江锁扮成了一个民妇的模样,身穿一身粗布麻衣,却掩盖不住雪白娇嫩的皮肤和精致乖巧的长相,在人群里分外惹眼。
她哭得梨花带雨,哭声颤颤:“求求军爷了……”
那副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她跪在木板车上,身旁躺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左丹青,还有呆呆楞楞的小虎。
为首的倭军将领注意到了江锁,便朝她靠近,问那刀疤倭兵:“什么事?”
刀疤倭兵甚是恭敬,用蹩脚的汉话道:“这群祁人得了痨病,要离城。”
那首领倒也不介意自己人说汉话,也用蹩脚的汉话说:“得了痨病要出城?那是大大的好啊!”
海尼耶喜形于色,连连磕头:“谢军爷!军爷长命百岁!”
江锁却听出了别的含义。
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低垂下头,把双手拢在袖子里。
刀疤倭兵没有听懂长官的意思,凑近了问:“是开城门让他们离开?”
“送他们出城,找机会杀了。”
首领目光冷硬,背对着江锁众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刀疤倭兵说。
痨病会传染,既然倭人接管了辉州,便不能让这病症流行起来。
谁知道这一大家子人谁被染上,谁没有?
干脆一个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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