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温良认真问道:“小子能有何用?”
他不过一介无心致仕的书生,最擅长纸上谈兵。
这一点,楚温良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丁谧低声道:“号召天下人玄武门请命,立长不立幼。”
夏风吹拂过楚温良的龙须刘海,风透着潮湿燥热,楚温良却心生寒凉。
他问:“丁大人的意思是,由我号召布衣跪立玄武门,呈血书于皇帝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助内阁一臂之力?”
丁谧笑着点头,心觉少年虽是年少,却一点就通。
丁谧道:“内阁主张抗倭,如今若无东宫制衡,便会导致皇权独大的局面,越到后面,越难收场。今日共主大祁,明日整个大祁岂非都是倭人的了?”
当丁谧在提到东宫时,无意识地将祁溶撇了个干净。
祁溶兵败,不论于内阁还是卧龙殿,都与死人无异。
事实上,内阁掌权依然不可能独立于丰川玄,二十万大军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这个倭人扼住了大祁的命门。
“内阁抗倭”,不过是丁谧贴心地为楚温良画的饼。
楚温良自幼熟读圣贤书,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百姓请命”的道理,却从没听说过百姓自己去请命,还是替内阁请命。
真是怪事年年有。
楚温良沉吟片刻,爽朗一笑道:“此事简单。自大祁立国以来,从来尊属立嫡立长之礼,此礼乃国之大礼,乃祖宗之法,违之则是倒行逆施。当年陛下立先太子祁烬便是遵循此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内阁主张抗倭,一心为百姓计,温良自当支持。”
丁谧听得心下欢喜,暗道:到底是年轻人,阅历浅了些,此时此刻丁谧承诺内阁抗倭,也没个章程,少年便信了,他日内阁起势,今日说的话,权当个屁就给放了。
“小公子大义。”
丁谧拜了拜,道:“太子册封典礼在即,礼部正与钦天监挑日子,我们需赶在典礼之前,说服陛下立长,不立幼。”
呵。
“说服”这个词用得好听,不如说是“逼迫”。
而丁谧的赌注,就是天下百姓的性命。
丁谧赌,皇上冲冠一怒,敢杀大臣,敢杀武将,却杀不尽天下人。
楚温良躬身一揖:“小子在此等候丁大人的消息。”
二人又寒暄一阵,楚温良亲自将丁谧送出了院子。
看着丁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楚温良长长舒了一口气,朝屋内走去。
屋里有人。
只听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道:“说谎的孩子可是会被狼吃掉的。”
楚温良露齿一笑,道:“我才没有说谎。”
楚温良在贫民布衣乃至读书人中支持度奇高,除了能说会道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在于脸。
他的脸不是带有攻击性的惊艳,而是细水长流的耐看,尤其是他的笑,极具感染力,老少皆宜。
所以,他在这个破败不堪的院子里办学堂,一开始只闲来无事的妇人带着自家孩子前来听学。
他讲得生动有趣,又是人人关心的抗倭之事,而后一传十、十传百,引来无数读书人的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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