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样的安排,聂尘等人自然不会有意见,能上船就是运气,哪里还能讲条件。
白丝装在甲板下面第二层,头顶就是人来人往的木头,不时有灰尘被震下,飘飘扬扬的从缝隙间落到头顶、鼻尖,令躺在麻布货袋上的郑一官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船果然在深夜时分开锚了,巨大的石碇被十来个强壮的水手喊着号子用绞盘从水底拉上来,白帆升起,解缆撤板。
船身慢慢离岸,船尾两根比桅杆细不了多少的长橹在人力驱动下,划动海水,舵手转向,在黑暗中浑然如一座小山般的福船渐渐的离开了澳门码头。
施大喧站在船尾,以手遮光,用一盏风灯向大炮台的方向发出信号,炮台上一明一暗的做了回复,福船扯满帆,吃了满风,开始加速。
阴暗的货仓里,聂尘和郑氏兄弟躺在货包上,感受着身下船的移动,身体随着海浪冲击而左右摇晃。
“呵呵。”
聂尘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阵阵不能自已。
郑氏兄弟奇怪的看向他,只听聂尘笑着说道:“想想真是定数,我们从海上来澳门的时候,是躺在海盗船的货仓,现在从澳门离开,也是躺在货仓,世道轮回,一来一去,多么有趣。”
郑一官和郑莽也觉有意思,跟着笑了起来,还说道:“希望到了倭国,不至于像澳门这样倒霉。”
“说起来,你们两人不必跟我一起走的,黄程和陈家要的是我,不是你们。”聂尘停下笑,正色说道,虽然黑暗中没有点灯,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去倭国前途难测,几多凶险,万一……”
“聂兄怎么能这么说?好兄弟就该生死与共,我两兄弟的命就是你给的,如若不是你,在海盗船上我俩就没命了,哪里还有今日?”郑一官却不这么想,同样用严肃认真的样子答道。
“正是,大哥说得对。”郑莽也叫道:“再说这事舅父做得不地道,不管如何,我们这辈子帮定你了!”
他大概觉得这话说得还不够意思,摸摸后脑勺,冒出一句:“大哥,聂兄,不如我们干脆结拜为兄弟怎样?我听人讲,结拜之后休戚与共,是穿一条裤子的一家人,生死不分,有肉一起吃有苦一起熬,岂不快哉?”
聂尘还没答话,郑一官就一咕噜爬起来,狠狠的以拳击地,叫好道:“好啊,去倭国无亲无故,正是抱团取暖的时候,我们亲如兄弟,结拜了一起闯他个天下!”
两人热血澎湃,也感染了聂尘,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爱憎分明的郑氏兄弟也是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于是也没多想,一口答应。
几人起身就要找香炉,但在这船舱里哪里来的香炉,找了半天从角落里翻出一只破碗,自然也没找到香,事急从权,三人就跪在地板上选定月亮的方向叩了三个头,算是仪式。
再起来时三人把臂大笑,郑一官要了聂尘的生辰字,算了算断了位次。
结果聂尘年龄刚满十九,是三人中最大的,当了大哥,郑一官老二,郑莽当然就是老三了。
“大哥!”郑一官激动的说道:“我从南安出来的时候,心中就有个愿望,如果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兄弟结拜,就如同重生再造,须改个名字,以助命格,这事我家中几个兄弟都知道,也都同意,你是我大哥,也是我家四个兄弟的大哥。”
聂尘没想到郑一官家里还有两个兄弟,心想你俩都这么能打,家里的兄弟一定也是练家子。
郑一官接着说道:“我要改名为芝,郑一官今后就叫郑芝,我家兄弟四人,用龙凤虎豹的名字排序,我是老大,所以全名就是郑芝龙!”
郑莽大笑:“我就是郑芝豹!”
“芝乃吉兆,在我们南安话里,芝又有先锋的意思,大哥,我郑芝龙要跟你一起,在倭国闯出一番事业,然后衣锦还乡,让我舅父看看,现在这样对待我们是多么没远见!”
聂尘把着他的肩膀,笑呵呵的听着,心中激情涌荡,穿越为人,头一次有了亲兄弟,从此不再孤独,难免一时情难制止,如果此刻有酒,一定要和郑氏兄弟痛饮几杯。
不过少歇之后,当他回过味来,把郑芝龙三个字在脑海里转了几圈后,张开的嘴巴,就差点合不上了。
“郑!芝!龙!”
他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惊诧得几乎把手指掐紧对方的肉里去。
明末最大的海盗,南明王朝小半壁江山的后盾,纵横大海的枭雄,竟然就在眼前。
特么还当了自己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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