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洪升眉毛挑了挑,拱着手用明亮的眼神看着聂尘:“聂兄也考过科举?”
聂尘回忆了一下,哦,好像自己真的也是个童生,就是不知道是老爹买的还是自己考的。
“大概是吧,也是个童生。”聂尘不是很肯定的答道,过去的记忆很模糊,也没个文凭告身啥的来证明。
“是吗?简直文武双全啊!”洪升激动起来,一下子觉得和聂尘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仿佛同是童生,天然的就是一类人一样:“怪不得我从第一眼看到聂兄就觉得器宇不凡,原来聂兄也是孔孟同道,失敬失敬。”
他起身端正的拱手,聂尘拉他坐下,笑道:“你原本没有这么文绉绉的,怎么突然斯文起来了?”
“原来是不知道聂兄也是读书人,自然要随意点,现在知道了,必须要讲礼仪,不可唐突。”洪升正色道。
“既是读书人,就该在仕途上搏一搏,求学奋进,前景光明,怎么也来倭国了?”聂尘喝着剩下的半碗粥,递给洪升一块萝卜。
洪升一听,黯然神伤,接过萝卜恨恨的咬一口:“说来话长,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来这边冒险啊。”
他摇着头,把自己的身世慢慢道来,原来洪升家世小康,在漳州本是供着几架织机的小作坊主,一年辛苦,颇有积蓄,在城郊置有一点田地,家里也有余钱供他上私斋念书。
不料天启初年,税监横行,苏州织造太监在漳州大肆征织机税,无论织机运作与否都必须缴纳,税额极高,小户苦不堪言。
于是种种逃税手段层出不穷,洪家采取的是通用的作法:投靠大作坊主。
大的织造作坊都是官宦人家开的,背景很深,后台极硬,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一般不会有税监敢上门收税的。
但这次不同,织造太监挨家挨户的统计,铁面无私,不论你家后台在京城里如何的呼风唤雨,该交的税,一文钱都不能少。
洪家的那几台机子,当然也不能免去。
这样一来,矛盾就深了。
在一些有心人的煽动下,漳州织户堵了知府衙门,下跪请愿,这种影响税收的请愿自然是没有效果的,知府装聋作哑,税监态度蛮横,挥舞大棒,将织户们打散了事。
事态升级,有人混在织户当中打了征税的税吏,有几个人受了重伤,这就是当时有名的漳州织户之乱。
官府用雷霆手段予以镇压,洪家因为在请愿书上签名靠前,被拿了当典型,父亲被捕下狱,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家里财产被抄拿,剩余的被亲戚窥视,一点点的蚕食一空,母亲绝望病亡,丢下十几岁的洪升哭天无路,吃了几天百家饭后,被一个跑海路的叔伯带到了日本,在李旦账房中做事,混一口饭吃。
“但是我一直想着大明,我想回家,回去把我爹妈的仇人一个个手刃!”童生眼里冒出戾气,平和的脸变得狰狞:“账房中成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在这里我快要憋出病来了,我要上船,去海上混出名堂,做一个像聂兄这样敢作敢为的男子汉!”
他猛地站起,在聂尘还没反应过来时噗通一声跪下,纳头就拜。
“请聂兄向李老爷说一声,把我要过去,我愿从杂役做起,在聂兄的船上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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