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正(晚六点),普通人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儿,但临安的夜生活,不过刚刚开始。
丰乐楼,内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香气飘溢,丝竹盈耳。
朱荣引着丁乔子父三个,准时来到了丰乐楼。
丁乔、梁亮都换过了干净衣裳,梳了头、修了面;丁都儿换回了一身素淡的女装,戴着一个长长的幕篱——也就是面罩了。
丰乐楼中,女人不少,且多是美女,但绝大多数都是女伎或女妓,或介乎女伎和女妓之间的“玉娘”,真正的女客,其实极少,丁都儿虽素装幕篱,难窥花容,但依旧非常吸睛。
朱荣前引,二丁一梁一进阁儿(就是包间了),已在里头等候的吴浩立即站起身来,也不待朱荣介绍,即上前一步,唱了一个肥喏,“三位高义请了!吴浩这厢有礼!”
二丁一梁,人人手足无措。
丁乔长揖到地,梁亮则趴下磕头,丁都儿卸了幕篱,也跟着表兄,不言声的跪下了。
吴浩再上前一步,弯下腰,双手伸出,同时虚扶梁亮、丁都儿,嘴里笑道,“欸,这怎么说?快请起来!今日设宴,本是为答谢三位的呀!”
靠得近了,吴浩发现,梁亮也好,丁都儿也好,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激动所致——真正的激动。
因何而激动?
因为:有生以来,他们从未得到如此的尊重、礼待。
梁亮不必说,他其实就是一个小偷,连正经的“盗贼”都算不上,社会最底层的人物。
丁都儿,莫看台上光鲜亮丽,台下彩声雷动,多少如史嵩之一般的公子王孙喊着“肯爱千金轻一笑”,但本质上,在豪客们的眼里,她只不过一件玩物,其真实社会地位,并不比她表兄高多少。
就比如这座丰乐楼,其实丁氏父女氏常进常出的,但之前都是应召过来献唱献舞,作为正经客人而入丰乐楼,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回。
梁亮、丁都儿起身后,吴浩便请客人入座,他请丁乔首座,但丁乔如何肯?相持不下,吴浩笑说,“今日我是主人,自该主位相陪呀!”丁乔转向朱荣一揖,“大官人这是要折尽小老儿的阳寿呢!朱大哥,你替俺求个情罢!”
朱荣乃向吴浩笑说,“哥哥,今日你虽是主人,但他们子父,侨居临安有年,已可算是本地土著,而于临安,你又是客人了,所以,两折了罢!”
略一顿,“这个主位,我替哥哥坐罢!”
于是,到底吴浩坐了首位,而朱荣“主位相陪”。
入座之后,梁亮还是一副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的样子;丁都儿则腼腼腆腆,一个字儿也不多说,同金莲棚内的风情妩媚,判若两人。
就丁乔还拿捏的住,看得出来,是见过世面、经过事儿的。
酒过三巡,丁乔先替吴浩斟了酒,再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承蒙大官人看待,从今往后,小老儿子父三个,一切都凭大官人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皱一皱眉头,不是人子养的!”
说罢,一饮而尽;接着,离席,跪倒,磕下头去。
丁都儿、梁亮,也赶紧跟着站起、离席、跪倒、磕头。
吴浩一边起身相扶,一边在心里喝道:好!老子要的就是这个!
他为什么要礼待二丁一梁?不仅仅为表示谢意,也不仅仅因为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没有职业和阶级歧视。
他要收二丁一梁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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