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侯富车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漫不经心地冷笑一声道:“哼!根据《紫竹林法国租界条款》规定:华人在租界内作案,又藏匿于华界的,法国巡捕房有越界缉拿逃犯的权利。反正我已经把信儿带到了,去与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别到时落下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可没处喊冤去。”侯富车撂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下台阶,只听他在黑暗中言语:“走吧,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明天就直接到巡捕房报案吧。”夜深人静时分,侯富車那浑厚嗓音,极富磁性似地吸引了扈仁的注意力。
扈仁早就注意到暗处停了一辆黄包车,原以为只是在等侯富車的,没太留意,这会儿才发现上面还坐着一个人。他本能地将目光焦距调整到坐在黄包车上的人影,从窗户射出的光线,勾勒出她后背的剪影,那人没有答话,捋着长发回头看向扈仁方向。
扈仁显然为之一震;这人是谁?他的职业习惯,造就了他对身边发生的任何异动,都保持着高度的猎奇心理。同时,他隐约意识到侯富車这次没有耍儿戏,很可能真的来向他通报有价值的线索。若这次不予理会,那正好被他逮着理由,以后随时就可以拿出来说事儿,随处都可以拿出来消遣与我。
扈仁还在思忖间,又听侯富車说了句:“车夫,走吧!”
扈仁忙不迭跨下台阶,憋着嗓音呼道:“等等!”话音还没有消散,扈仁已经来到黄包车后,刚打算起步的黄包车夫,又从新放下车把。扈仁来到车边又小声重复道:“等等!……”
杨二小姐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天津,她必须把握一切机会尽快地结识有用的人。现在遇上这件麻烦事,就连富九爷都上门求助的人,那人脉关系一定是在富九爷之上,不管富九爷怎么想,自己应该把身段摆平,以获得主动。想到这里,她款款走下车来,捋了一把看不出任何褶皱的西裤,这一生活中常见的动作,在门厅灯的投射下,修长的身姿飘洒在屋前的人行道上,显得格外的婀娜娇柔,好似天降窈窕尤物。
侯富車来到扈仁身旁,介绍道:“这是扈探长。”
“扈探长,你好!”音量不高却清脆甜润的声音,落落大方的举止,使扈仁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幸亏他背光脸朝杨二小姐,否则脸部肌肉抽搐的表情,不知该有多尴尬了。
扈仁稳定了一下情绪。道:“是你提供的情报?”
“是的!”也不知侯富車出于什么疑虑,竟抢在杨二小姐开口之前先答话。
杨二小姐对侯富車的这一举动,不仅不解甚至还反感,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很自然地想横他一眼,想喝止他的无理。遂忽然一转身,谁料,那纤细柔软的秀发夹带着郁郁芬芳,从扈仁的脸上横扫而过。扈仁两眼顿时被抽得一片模糊,鼻尖一阵发酸,条件反射地向后侧边躲闪,却冷不防“嘣”地一声,太阳穴结结实实地撞在侯富車的“牛犄角”上。只撞得扈仁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被侯富車扶住。当他站稳后,晃了晃咣里咣当的脑袋,定神细看,正好与杨二小姐打个照面。屋内的灯光直射在她那俊秀的脸蛋上,如同正月初一夜空突然出现一轮皓月,冷酷的扎眼。扎得扈仁心里一阵酥麻,全身肌肉就如尿颤似地禁不住一阵抽搐,整个身体就像被照妖镜罩住一般,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杨二小姐又使出勾魂没商量的语调道:“正是我。”这如同银铃一般的声音,娇柔绵软,字字钻进他的心窝里。扈仁暗想:这猴子是从哪儿挖来的宝贝呀?你明知道我太太醋劲儿大,还半夜三更领个娇艳女子上门,你不会是来拆婚的吧?他这正琢磨着怎么给侯富車一个难堪呢,忽然家门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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