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办法。</P>
于是便谢了齐老师,离开了物理办公室,转身去了数学办公室,和班主任请了假。</P>
方老师见陆佰来找他,以为齐老师真给了陆佰什么启迪,心中高兴,也不仔细问干什么,就让陆佰走了。</P>
陆佰出了学校,也不等公交不坐地铁,打了辆出租,直奔旁边的一家超大型三甲医院。</P>
到了医院,在车上他用微信小程序挂了号,下了车,便直奔门诊楼,等着叫号。</P>
“陆佰?”</P>
陆佰一抬头,季杨杨站在他旁边,带着个针织帽,露出来的头皮光秃秃的,没有头发。</P>
季杨杨和陆佰都惊奇于对方为什么在医院。</P>
陆佰看到季杨杨一手挽着他的妈妈,一个面目憔悴的中年妇人,季杨杨的妈妈紧紧挽着儿子依靠着他。</P>
季杨杨说道:“我带我妈过来复查,你怎么了?”</P>
陆佰说道:“失眠了,过来开点药。”</P>
说着话,季胜利过来了,手里拿着挂号的票,说道:“杨杨,你这一手还真厉害,我以前真不知道网络挂号那么方便。”</P>
对于这种夸奖,季杨杨无奈说道:“爸,微信上搜搜就知道了,这算什么啊。”</P>
不过季杨杨对他爸爸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P>
不只是他爸在法拉利事件之后向他道歉,还是因为即使妻子重病也不动用人脉插队搞特权。</P>
也不只是因为季胜利不搞特权,还因为日理万机的季胜利请了假,陪着妻子一起来排队复诊。</P>
若是季区长一边铁面无私一边让患癌的刘静一人排队,那季杨杨也不会这样。</P>
“咱们要不先去那边坐着......”季胜利心疼妻子,这样说道。</P>
刘静却说道:“站站挺好,我可没那么虚弱。”</P>
季胜利从善如流连连说道:“好好好!这是......”</P>
“我同学,陆佰。”</P>
“季叔叔好,阿姨好。”陆佰像个礼貌的高中生。</P>
“哦!我知道你!”刘静惊喜说道,“你就是期中考试提升了二百多分的同学吧!我还听杨杨提到过你,说你到了平行班之后还很厉害,现在是年级前百?你睡不好吗?”</P>
陆佰说道:“最近有点失眠,影响学习,所以过来看看。”</P>
刘静关切地说道:“如果失眠,可以改变下生活方式,多多运动什么的,尽量不要吃药啊。”</P>
刘静眼里,这个和儿子一样大的小孩也是个病人,她也是个脆弱的病人,所以说话很关切。</P>
这时,喇叭里传来了刘静的名字,她所挂的医生,下一个号就要轮到她了。</P>
于是他们一家三人就去门口等着了。</P>
过了二十多分钟也到陆佰了,陆佰挂的是精神心理科门诊。</P>
“怎么不好?”</P>
“失眠。”</P>
“十七岁?”</P>
“对。”</P>
“你家长呢?”大夫说道,他见多了孩子来找他看病,但多都是家长领来的,小孩一人来的,还是少见。</P>
“他们在国外。”</P>
“哦......”大夫皱了皱眉。</P>
精神心理疾病,与原生家庭关系极大极大,既有基因层面的原因,也有家庭环境的原因。</P>
小孩说抑郁不想上学,非要他去他就拿小刀划胳臂,家长拉着小孩来看病,想治好着不想上学的病,却不知道,这病不在不想上学上,也不在小刀自残上,里面一层又一层剥开,根儿在他们身上。</P>
那失眠呢?</P>
“为什么失眠?”</P>
“焦虑,我高三要高考了。”</P>
“就为了这个?你之前也失眠吗?”</P>
他这一问,让陆佰觉得他有本事来了,不为这个。</P>
但陆佰不想多讲,只说道:“最近才失眠的,因为期末考试也近了嘛。”</P>
患者这么说,让大夫放下心,笑了,拉起家常来:“小伙子,成绩怎么样啊?要保持平常心,高考也没有那么重要,正常发挥无愧于己就行了。”</P>
陆佰心知,这是北大系医院,这大夫风华正茂,恐怕是北京医学院并入北大之后考上的,这也是个北大的学霸。</P>
“我给你开盒安眠药吧,不要依赖它,最好还是靠自己睡着,这高考就在那里,你想也是这样,不想也是这样,不以你的意志改变,所以最重要的是自己想明白。”</P>
“不给你多开,一盒,佐匹克隆吧,这个副作用比阿普唑仑少点,睡前半个小时一片。”</P>
陆佰神情一滞:“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吗?影响学习吗?”</P>
大夫说道:“小伙子,先别管学习不学习了,学习是为了生活,你不能为了学习而影响生活啊,这是本末倒置你明白吧!”</P>
“好的,谢谢您。”</P>
陆佰拿着大夫开的单子,取了佐匹克隆一盒,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说明书来,边走边看,看它的副作用。</P>
“18岁以下儿童及青少年患者用药的安全有效性尚未确立。”</P>
“梦魇、激动、意思模糊状态......”</P>
他的脸色变了变。</P>
吃安眠药是为了睡好觉,睡好觉是为了学习有效率。</P>
如果吃了安眠药,影响他第二天的学习效率,吃它干什么?</P>
不过,即使有副作用,也比失眠的效率高。</P>
只是,想恢复之前的状态是不可能了吧?</P>
他握着药盒的手紧了紧。</P>
出了医院,站在路边。</P>
隆冬季节,寒风冷冽,一辆辆汽车从眼前飞驰而过。</P>
无人知晓,他只是一个过客。</P>
不知怎么,他的心里生出一阵悲怆与愤怒。</P>
就连停在眼前的公交也任它驶离。</P>
“陆佰!”</P>
一辆黑色沃尔沃停在他身前。</P>
落了车窗,露出季杨杨的脸,看到了他手里药盒,说道:“拿到了?我们一起回去?”</P>
陆佰摇摇头,婉拒了。</P>
黑色的沃尔沃重新升上车窗,融入车流之中。</P>
又来了一辆公交,陆佰却看也不看,转身就走,朝着他来时的方向。</P>
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变成了小跑。</P>
小跑越来越快,变成了快跑。</P>
陆佰甩开了肩膀,甩开了步子,在京城干燥又冷冽的寒冬中奔跑着,朝着他来时的方向。</P>
“咦!那不是小陆嘛。”车子堵在了车流中,刘静指着人行道上奔跑的陆佰说道。</P>
“是啊。”季杨杨说道。</P>
至今季杨杨也没忘掉陆佰那时奔跑着的姿态。</P>
像一只落魄的狗,又像一头雄壮的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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