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畴被他说得一愣,询问道:“三哥说什么?”
王璞道:“你这人,最爱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畴还要再说,却发现王璞板着脸,便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不知不觉,太庙到了。
恢弘的殿宇就在眼前,天地间却寂静无声。
王谿缓缓从御辇中出来,手按刀柄,威严地问道:“王上何在?!”
王镡快步上前,出言道:“儿臣在!”
王谿开口说道:“你与我,先祭拜太庙!”随即看了眼,下马走到王士规、王士载、王士晖等王氏宗亲面前,朗声道:“你们,在正殿门前跪着等!”
说着,不等王镡扶他,一步步朝前走去。
“太王有旨!”沈肃的声音,在官员们耳边响起,“太王和王上先祭拜天地诸祖,宗亲跪等,文武群臣立于太庙正殿门外!”
香火,在太庙的正殿前弥漫。
风吹过,随风徘徊的香火,朦胧的遮挡着大殿之中那些祖先牌位。
然后,尽管还是有风,这些香火依旧不肯散去,让人越发地看不真切。
通往正殿的汉白玉台阶上,那双目圆瞪的五爪金龙似乎也仿若活过来一样。瞪着双眼,威严地注视着,即将在他身边走过的王镡。
但这条龙,却注定被王镡踩在脚下。
“跪!”
就在王镡提着衮服的裙摆,跟着王谿的背影缓缓前行的时候。身后王士规一声呐喊,紧接着王氏宗亲们,就在太庙正殿的台阶下跪成一片。
王镡禁不住回头望去,他看到了跪在宗亲之首的王士规的眼中,已泛着热泪。同时也看到了一些宗亲眼睛里的迷茫。
再看得远一些,文武百官中的高官们在皇甫坚、褚堃、张松奇的带领下,也紧随其后地跪了下去。
然后,王镡又看到,在微微错愕之后,后面的文武官员们也争先恐后地跪下,深深的叩首。
他们,应该也是预感到了什么吧!
一步一步,沿着台阶缓缓上前。
王家爷俩的时候,是记录这一幕的几位史官,还有礼部的礼官,最后面沈肃、王栩带着几名效节卫跟着。
“吱!——”
微微的声响之中,太庙正殿的大门,被站在门前的几名效节卫全部推开。
“小心门槛!”
王谿在王镡的搀扶下,迈步越了过去。
从三皇五帝开始,到周朝先祖姬弃,到周太王姬亶,到周文王姬昌、周武王姬发,再到姬晋,接着就是频阳王氏的先辈们的牌位前,王谿站住脚步。
随后他张开手臂,让礼官再次一丝不苟地检查衣冠。接着,不用任何人搀扶。虔诚且恭敬地缓缓跪下,抬头仰望,双手合十。
“不肖子孙王谿,今日叩拜王氏列祖列宗!”
话音落下,王谿对着祖先牌位,郑重的叩首。
“不觉,不肖子孙谿年近天命。初祭先灵时英姿勃发,如今已垂垂老朽!”
“五十年中,不肖子孙谿不敢丝毫懈怠,护佑宗族,教育儿女,为国拼命。承蒙祖先福茵,成为唐国太王,常思及先贤之法,欲造盛世,使大唐国泰民安。
不肖子孙谿不敢比肩祖先唯勤勉而已。如今年老,勤勉不及,居太王之位,执掌大唐,时常惶恐!
不肖子孙年老,不怕。怕老而昏庸,错负了大唐百姓。怕老而无能,有损江山社稷。怕老而多疑,损伤了骨肉亲情!”
说着,王谿顿了顿,憔悴的脸上泛起一丝骄傲,朗声道:“古往今来,皇帝不知凡几。多有壮年英明神武,老却昏聩无能之辈。不肖子孙谿虽布衣出身,也知皇帝之重,不敢贪恋权位,一己之私,损天下而自肥也!”
闻言,跪在王谿身后的王镡,猛地抬头。
带着几分激动,几分诧异,甚至几分感伤,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谿。
王谿却没回头,依旧念着祭文:“大唐立国,威加海内,兵戈臣服四方,麾下猛将如云,能臣无数!此非不肖子孙谿之能,乃天之德,眷顾大唐!
不肖子孙谿自持谨慎爱民之心,不敢滥用民力,不敢广兴宫室。如今大唐有所成矣!
今日,值此大朝。不肖子孙谿再谨叩祖先,频阳王氏,代天执权,内修德,外施威,不使先贤蒙羞!不肖子孙谿一介布衣出身,德行浅薄,才学粗鄙。”
说到此处,王谿似乎有些情绪激动,似乎也有些气力不支。停顿片刻,王谿回头,看着王镡一笑,继续说道:“愿祖先佑我王氏子孙,治天下以永太平,江山昌盛,金瓯永固!”
说完,再次叩首。
然后,缓缓回望,对王镡说道:“仲铭,你来!”
此刻,王镡的心中竟然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空白。
“慢慢说!”王谿笑着开口,“若是忘了那些礼官安排的祭文,就想啥说啥!”说着,再看看那些祖先牌位,笑道,“你一片真心,想来,他们也不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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