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王镡的行在就设在了第十军幕府。
今日事一出,所有的效节卫都是刀出鞘,弓上弦,整个幕府戒备森严。稒阳伯蒙溯和沙丘伯蒙屹,干脆直接披甲守在王镡寝室之外。
“不用这么紧绷着!”王镡坐在床上泡脚,说话带着几分酒气,“歹人只敢暗中作恶,哪里敢明着来!”
沃野侯王栩和临河侯欧阳询站在门外,说道:“圣上,再谨慎也不为过!”
说着,欧阳询道:“国朝立国两年,中原诸国的刺客,用此手法的从未听说过。若不让臣守着圣上,臣心中也是实在不放心!”
王镗皱眉道:“你们跟门神似的,朕怎么睡?”
欧阳询一脸严肃,咬牙切齿地说道:“今日事太过蹊跷,而且歹人算计极深。臣怕,这次不成,歹人下次谋划,更加难防!贼在暗,圣上在明……”
“都下去吧,王栩留下!”王镡忽然开口。
随后,寝室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王镡从水盆中抬脚,王栩赶紧上前,要帮他擦拭。
“你坐那,朕自己来!”王镡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自己拿着毛巾擦起来,头都不抬地说道,“你说,会是谁呢?”
王栩脸上露出几分狠色,开口道:“谁得利,就是谁?圣上遇害,谁好处最大,就是谁?”
说着,王栩牙齿咬得吱嘎吱嘎作响,说道:“敌人还真是歹毒,用慢性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就算是事后察觉出来,也已经栽赃到代王身上。圣上万一有个好歹,代王再获罪,哼哼!到底谁得利,呼之欲出!幸得皇天庇佑,不然……臣想都不敢想!”
“现在一切,也都是死无对证!哼!”王镡冷笑一下,扔了手里的毛巾,直挺挺躺在床上,说道,“有些事,不用证据!”
说到此处,王镡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历史书,都是冰冷的文字。那些文字之后的刀光剑影,若不是亲临其中,又怎能窥探一二。刚才王栩说蹊跷,历朝历代,蹊跷的事还少吗?
“朕乏了,下去吧!”王镡翻个身,“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守着。”
“臣……遵旨!”王栩默默行礼,缓缓退下。
他退下之后,王镡却毫无睡意,又坐了起来。右手在左手掌心,不住地划着智安临死时的涂鸦。
到底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事一出。王镡心中一直刻意压抑的,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昏招呀!昏招!”
“就那么急不可耐了?”
“既然豫皇这么想死,那朕就成全你!”
想着想着,王镡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轻声呼唤:“圣上!”
是王栩的声音,王镡撩开帷幔,问道:“什么事?”
“圣上,是臣!”外边,传来何莒的声音,“找到了!”
“嗯!”王镡一个翻身坐起,披上衣服,“哪?带朕去!”
随后,房门打开,几名效节卫进来,帮着王镡开始穿鞋系扣子。
“怎么找到的?”王镡大笑道。
“臣用了猎犬,狗子闻着那人的味道,在城里找到!”何莒的脸色有些阴沉,“缉事司的狗,都是万中挑一的良犬。嗅着味道,十里地之内都能找着!”看书溂
“好!”王镡站起身,“带朕去!”
“不可!”王栩忽然挡在王镡面前,说道,“圣上,您千万不能去呀!您是万金之躯……”
“你躲开!”王镡拉扯他。
“臣,不躲!”王栩沉声道,“何莒,我就不该帮你禀报,你个没脑子的玩意。圣上出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何莒顿时语塞,他光顾着报喜了,没想到这些。现在听王栩这么说,心中也忐忑起来。
“无妨,那么多护军,朕还能伤着!”王镡推开王栩,依旧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朕穿上软甲还不成吗?”
说着,王镡走到门外,吩咐道:“去,给朕准备软甲!”
“你这厮,你是不是把脑子落娘胎里了!”寝室中,王栩看着门外的王镡正在穿甲,小声对何莒骂道,“你平日的机灵劲儿呢!你把人拿住就好了,为何还要圣上去看!你唯恐事不大呀,出点事,你可是凌迟的罪过!”
何莒黑着脸,“老王,莫骂了,再骂,我恼了!”
“呸!”王栩直接一口唾沫,“我日你大爷!”
“我大爷死了!”何莒被骂出了火,回道,“再说,你那玩意好使吗?”
王栩气得跳脚:“你……”
外边,王镡已经不耐烦道:“何莒,麻利地带朕去!”
何莒马上跟上,王栩错愕片刻,手按刀柄,嗖嗖跟上。
“圣上,让臣挡在您身前!”
汪汪汪,漆黑的夜里,狗叫声一片,非常的刺耳。
数十条龇牙凶猛的细狗,在缉事司探子的手里挣扎着,冲着黑暗中一处院落咆哮。
周围灯火通明,仿若白昼一般。
可是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尽管把小院包围起来,却没人冲进去。
走到此处的王镡,也黑着脸,神色格外难堪。
这处小院,就挨着第十军幕府,一墙之隔。乃是第十军中,代王府出身的营将的住处。严格说来,这处小院,还是第十军幕府分隔出来的。
王镗也被惊动了,看着眼前的院落,眼神复杂。
汪汪,狗子围着小院,不停地大叫。
“冲进去,抓活的!”王镡一声令下,缉事司探子们放开手中的细狗。
嗖嗖几下,数条猛犬从窗子中飞进去。紧接着缉事司探子们撞开大门,端着臂张弩冲入。
但是,一切马上又归于平静。
何莒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禀报道:“圣上,死了!”
“朕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王镡笑了笑,推开王栩,带人上前。
说是营将的住所,其实比富贵人家还要富丽几分。
王镡迈步而入,只见正堂之中,一个身上满是血的中年人,已经毫无生机。绝不是自杀而死,而是被人从后面连捅了数刀。而且,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他是臣代王府护卫营将!”王镗也跟了进来,冷声道,“是太上皇从长安派来的!”
汪汪汪,几条狗围着死人,不住地叫着嗅着。
“这里有字!”一个翻动尸体的锦衣卫喊道。
王镡快步上前,只见那死人的身下石板上,用鲜血写着一个歪斜的字。
木!
而这木字旁边,竟然也有一横!
顿时,王镗脸色大变,几乎摔倒。
“左边一个木,右边再一横……”王镡笑着,拿过一把刀,顺着死人书写的痕迹,写着念道,“一横,这是要写什么字呢?”
说到此处,王镡手中的刀却不停,一气呵成,说道:“最有可能,就是杨字喽?”
王镗艰难地说道:“圣上,臣……”
“别慌!”王镡打断王镗,笑着用脚把地上的自己碾散,再冷笑道,“真是拙劣!”
“画蛇添足!”
“掩耳盗铃!”
说完,王镡用手帕擦擦手,说道:“这等栽赃嫁祸,当朕是傻子?还是办事人,穷途末路之下,忙中出错?”
地上那具尸体,死之前,歪斜的在石板上,写下了半个杨字。
一个木,一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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