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肇基一开始把对长崎贸易的事想的很简单,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李肇基原本的想法是,利用四姓海盗内斗,把广州的丝票价格打下去,然后让海述祖出面收购一批,四月趁着春丝价格最高,直接卖到长崎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连郑家都反应不过来,李肇基就能把手里的生丝换成大笔的现银,按照他的估算,少说也能赚二十万两白银。
这就是巨大的启动资金,哪怕是只赚这一票,也是赚大了。
只不过,随着陈子壮的识破和广东士绅的介入,一切就都变了。
广东士绅群体体量太大,能量也太大,一瞬间就把这件事搞的人尽皆知,郑家不可能不知道,而长崎的生丝市场,一向由郑家所垄断。
李肇基用简短的语言把这件事的内情说给了陈子壮听,陈子壮微微点头,说道:“郑芝龙一向霸道,早年就有广东的商家前往倭国买卖,未买他家的行水旗,在海上被他骚扰的事,而到了长崎,更是无法出售货物。
那郑芝龙娶了倭国夫人,横行海上多年,在倭国影响力不小,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只是有一句话叫,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咱们只要去倭国贸易,就不得不做生丝买卖,做了生丝买卖就影响力郑芝龙的利益。
你觉得当如何避免?”
李肇基呵呵一笑说道:“长期来看,只有实力足够强,才能让郑家与我们平分利益。但眼下我们还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只能选择虚与委蛇。”
“哦,怎么虚与委蛇法?”陈子壮仅听这话,就知道李肇基是有办法了。
李肇基说:“既然他郑家发行水令旗,持旗者享受郑家在海外的庇护,那么这一次,我们大可去买令旗。那令旗看船舶大小,小的三五百两,最大的也不过三千两。
咱们花钱买他一次令旗,算是花钱买平安了。有令旗,又有广东士绅的威望,他郑芝龙总不会再与咱们为难了吧。至少不会与咱们的货物为难。”
“只是你这样示敌以弱,日后如何和郑家斗?”陈子壮问道,他有些拿不准,李肇基这买令旗的办法,是一时不得已为之,还是准备就此投顺郑家了,若是后者,那陈子壮就觉得没有必要过于重视李肇基呢。
李肇基呵呵一笑,说道:“承认自己弱小,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郑家不会一直强,而且我也不会一直弱。陈老爷,我也不准备只是示敌以弱,在一些时候,我也会让郑家知道我的厉害。
长崎就是一桌饭菜,他郑芝龙若是给我们留一张椅子,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他若是不分,呵呵,我就把桌子掀了,让他也吃不成。”
陈子壮微微点头,很欣赏李肇基敢于向郑家挑战的勇气,他问道:“你怎么向他证明你有掀桌子的实力?”
“我那四艘炮舰就是最好的证明,四艘船堵住长崎,他的那些商船能进港?他若有本事,率舰队前来长崎与我决战啊。”李肇基说。
陈子壮当即问道:“那他真要派舰队去呢?”
“陈老爷,这您就不明白了,他郑芝龙连大员都守不住,甚至澎湖都又被红毛夺走了。怎么在大洋远海与我斗?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何以让红毛之流在我大明沿海跳梁?”李肇基毫不客气的说道。
陈子壮:“既然你的炮舰如此厉害,那何故买他行水令旗,不如.......唉,是老夫失言了。”
陈子壮也不过是一时言语没过脑子,才说这种话出来。能不与郑家撕破脸,李肇基自然不会与其决裂,别的不说,这用炮舰堵住长崎港,郑家大不了就什么不做。
李肇基的商社就这几艘船,用其封堵不做商用,商社的贸易中断,自己就崩溃了。郑家的买卖又不只是在海上,在家憋闷上两年,就能解决李肇基。
陈子壮忽然拍拍手,外面守着的仆役走进来了,陈子壮说:“去,把怀玉叫来。”
“是,老爷。”陈家仆役说道。
李肇基知道陈家的儿子都是怀字辈的,不知道陈子壮叫自己的儿子来做什么。而陈子壮等了一会,儿子左等右等总是不来,只能说道:“你说要去福建买行水令旗,是以你商社出面,还是以我们出面?”
“还是以老大人家出面的好。”李肇基说。
陈子壮说:“那便是对了,老夫有四子,其他尚好,只有四子怀玉,在科举一途上实在没有天分,倒是每日喜欢走街串巷,结交朋友,平日里,他母亲见不得他游手好闲,让他打理一下庄田和铺面,倒是有些模样。
这次去福建买令旗,便是由他出马吧,对了,去长崎买卖,也让怀玉跟着你去。”
李肇基明白了,商贾之事,陈子壮这个清流领袖不宜牵扯太多,而其他儿子都有意科举入仕,既可靠又能参与的,也就只有这个陈怀玉了。
对于这个安排,李肇基没有任何意见,就算只是两家合股做买卖的事,也得派账房前去的,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事了。
二人商定好,买令旗的钱,商社一半,士绅一半,士绅那一份,大家均出。李肇基的意见也不大,说白了,买令旗,是为东方商社多一些,商社多出些银子也是有的。
但事情商议了个大概,正主还是不来,陈子壮感觉不对劲,就在他再叫仆役的时候,内宅的管家匆匆走来,进门就跪在了地上,说道:“老爷,四爷他不在府里。”
“不在,可是出了什么事?”陈子壮直接起身。
管家低着头,说:“应该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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