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半,关东燃起的战火,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快速蔓延开来。
正月初一于广陵起兵,并于正月初四午时前后,率麾下大军军渡过淮水,与楚王刘戊汇合的吴王刘鼻,却并没有急于折道西进;
而是将这样一封书信,或者说‘檄文’,发到了关东的每一家宗亲诸侯的手中。
‘檄文’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吴王刘鼻,恭敬地向胶西、胶东、淄川、济南、赵、楚、淮南、衡山、庐江等王,和已故的长沙王的儿子请教:
听说奸臣晁错,对天下没有什么功劳,反而要侵夺诸侯的土地,各地诸侯派往朝廷的使者,都被此僚拘留问罪。
由此看来,晃错专以侮辱诸侯为能事,不以应该对待诸侯王的礼节,来对待刘氏的同胞骨肉,是想灭绝先帝的功臣,进而任用作乱的小人来惑乱天下,使社稷陷于危机。
而现在,陛下体弱多病,志气消沉,不能清楚地体察到这一点。
所以,我想起兵诛杀贼臣,不知可否,寡人谨听大家指教。
敝国虽然狭小,但也有土地三千里;
人口虽少,但也可募得精兵五十万。
寡人一向善待南越三十余年,他们的酋长,都将派他们的兵卒跟随寡人,这样又可得到三十万兵力。
寡人虽不才,愿亲身追随各位王侯。
南越临近长沙,因长沙王已经平定了长沙以北的地区,所以他们可以向西到巴蜀、汉中去。
派人告诉南越王、楚王和淮南的三个王,同寡人一同向西进击。
齐地各诸侯王,同赵王一道平定河间、河内后,有的可以进入临晋关;有的可以同寡人在洛阳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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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赵王以往跟胡人有约——燕王在北平定代、云中后,统领胡人进入萧关,而往长安进发,以匡正天下,安定高皇帝宗庙。
希望大家共同勉励而为之。
楚元王之子,以及淮南的三个王,有的不被朝堂重视已经很久了,对朝堂的痛恨深入了骨髓,想寻机出这口气很久了。
但寡人没有得到各位诸侯王的心意,不敢擅自行动。
现在,各位若能够使将要灭绝、覆亡的社稷继续生存下去,扶弱锄强,来安定刘氏,这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
敝国虽然贫穷,但寡人节衣缩食,累积金钱,修治兵器甲胃,聚积粮食,如此夜以继日地努力,已有三十多年了。
所有这些努力,都是为了此次起事,希望各位好好地去应用它。
凡能斩获敌大将的人,赏黄金五千斤,封万户食邑;
斩敌列将者,赏黄金三千斤,封五千户食邑;
斩敌裨将者,赏黄金一千斤,封两千户食邑;
斩敌食禄为二千石的官吏者,赏黄金一千,封一千户食邑;
凡是有功的人,统统都封为侯。
那些率军队,或城邑来投降的人,兵卒一万或城邑一万户者,如同得到敌大将一样奖赏;
人户五千的,如获敌列将一样的奖赏;
人户三千的,如获敌裨将的一样的奖赏;
人户一千户的,如得食禄为二千石之敌的同样的封赏。
小吏,则从官位的差别接受封爵赏金。
这种奖赏,所封所赐都成倍超过汉朝的常法;那些已有爵位城邑的人,只会另外增加封邑,而不会因袭旧封而酌予增加。
希望各位明白地向士大夫们宣布,不要欺骗他们,寡人的金钱在天下到处都有,并不一定要到吴来取,各位日夜取用,都是用不完的。
有应当赏赐的人,只要告诉寡人,寡人将会亲自送给他的。
很诚恳地希望大家,都能知晓这些事······
‘檄文’传出,便如同一刻重磅炸弹般,将原本还算平静的天下舆论,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坑!
对于各路宗亲诸侯而言,无论先前是否打算起兵,在听到刘鼻说‘大家都反了,就差你一个了’的时候,却都无一例外的焦虑了起来。
除了梁王刘武、代王刘登二人,几乎其他所有的宗亲诸侯国,都被刘鼻所描述的场景,吓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家伙儿,都反了?
——就剩我一个没反?
——这,可如何是好啊······
尤其是在得知吴王刘鼻,自己凑齐了五十万吴国兵马,又找来了三十万南越兵马作为外援之后,即便是这些原本并不打算反叛,亦或是并不打算第一时间,起兵响应刘鼻的宗亲诸侯们,也不由有些动摇了起来。
吴兵五十万,越兵三十万,再加上楚王刘戊······
这,可就是百万大军了!
虽然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刘鼻给出的这个数字,多少有些水分,但既然刘鼻敢喊出来,那就算有水分,也不会水的太过分。
——号称五十万的吴国兵马,怎么着,也得有二三十万;
号称三十万的南越兵马,再少,也总得有个十万八万的。
再加上已经与刘鼻汇合的楚王刘戊,再如何,也能拿出十几兵马。
这样算下来,即便是把水分挤掉,刘鼻掌控下的军队,兵力也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四十万以上!
尤其是吴王刘鼻那封‘檄文’当中,几乎把所有宗亲诸侯国,都强行拉下了水。
——已经绝嗣国除的长沙王吴氏,被刘鼻形容成了‘平定长沙以北,攻打巴蜀、汉中’的偏军;
边墙的燕王、赵王,明明还没有对刘鼻许下任何承诺,却也同样被刘鼻这封‘檄文’,形容成了‘早就和匈奴人商量好了,随时都能派兵支援我部’的又一支偏军。
至于楚王刘戊、南越王赵佗,那就更别提了——在那封檄文发出之后,这两个人,算是彻底坐实了‘逆贼’的身份。
最关键的是:就连淮南系的三位宗亲诸侯,都被刘鼻描述成了‘早就和我有过约定,很快就会同我汇合’的助力。
而事实却是:淮南系的三位诸侯王,一个在骑墙,一个被国相软禁,另一个,更是已经跑去了长安告状······
“怎么?”
“楚王是觉得,寡人发出去的这封檄文,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楚国都城,彭城。
与楚王刘戊对坐于王宫之内,看着刘戊拿起那封檄文,反复查阅,且越看面色越古怪,刘鼻也不由轻松一笑,开口发出一问。
却见刘戊听闻此问,面色只愈发古怪了起来;
望向刘鼻的目光中,更是陡然带上了些许不信任。
不妥?
——何止是不妥?!
——这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
!
兵力里掺水,把三、四十万说成百万,这个都且先不提了;
毕竟在兵力里掺水,早就是战争中,对战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刘鼻在檄文中,提到的这些个‘友军’,可有一大半,都还没有动作啊!
非但没有动作,就连‘会不会有动作’,眼下都很难确定!
就这么三言两语,把这些还没正式起兵的宗亲诸侯‘逼反’,真的不会适得其反?
看出刘戊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抹毫不加以掩饰的孤疑之色,刘鼻也不由稍一怔;
暗下思虑片刻,终还是摇头苦笑着,发出一声略有些沉重的哀叹。
“楚王有所不知;”
“这次的事,长安朝堂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
“——寡人率领吴国的军队,才刚渡过淮水,都没来得及和楚王汇合,朝堂的平叛大军,就已经出了函谷关!”
“等寡人到了彭城,刚同楚王碰面,还没来得及商量下一步的行军路线,从函谷关走出的朝堂大军,就已经把几个重要的地方抢先占据。”
“——窦太后的族侄窦婴,被任命为大将军,率领十数万关中精锐,已经于荥阳驻扎;”
“——曲周侯丽寄,被任命为上将军,同样率领十几万关中兵马,借着‘协助赵王卫戍边墙’的名义,将赵王围堵在了邯郸城内;”
“就连武关,都已经由太仆刘舍率领的十几万大军,里外设下好几道防线,让武关,彻底失去了被攻破的可能······”
随着刘鼻低沉、严肃的语调,楚王刘戊的面上神容,也随即沉了下去;
但刘鼻对局势的解读,却仍旧没有结束。
“——丽寄率军围了邯郸,赵王那边,我们就指望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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