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率军抵达睢阳当天,睢阳城内的梁国守军,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
至于城头上的防务,则被刘非带来的关中援军接手。
也是在这一天的晚上,这些从关中来的半职业军人,给睢阳城内的梁国新兵蛋子,实打实的上了一课。
——整齐摆放在城墙之内的将士尸体,被运到了城内;
空出来的墙根,则是在紧挨着墙角的位置,按照左右相隔三十步的距离,各挖出了一个深坑;
再将一口陶缸放入深坑,将陶缸周围用土壤填实;
最后,让士卒交替蹲进陶缸里轮岗,一个简易的‘窃听器’,就算是完成了。
有了这样的窃听器,城外的叛军无论是想挖墙脚,还是想通过挖地道,来潜入睢阳城内,都可以被城内的守军将士提前得知。
除此之外,城墙上的关中将士们,还在城墙外,同样按照左右相隔三十步、距离城墙五十步的距离,点燃了一堆堆篝火。
这样一来,叛军就根本无法偷偷熘到城墙脚下,进行一些鸡鸣狗盗的举动。
至于城墙上的守军将士们,也并没有像过去这段时间,负责守夜的梁国将士那样,全部靠着墙垛合衣而眠;
而是在城墙之上,布置了一小部分的明暗哨,并另外安排了军官巡逻队,在城墙之上反复不停地来回巡查。
至于剩下的将士们,则躲在了城墙脚下,背靠着城墙,兵不离手、甲不离身,枕戈寝甲,陷入了短暂的睡梦当中。
这一切,都让城内的梁国将士,以及梁王刘武感到心安。
所以在当晚,梁王刘武、中尉张羽、将军韩安国,以及刘非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睢阳城内的梁王宫中。
这,也是过去一个多月以来,梁王刘武,第一次回到梁王宫······
·
“侄儿,见过叔母。”
被刘武亲自迎入殿中,见上首的王榻之上,缓缓站起一位贵妇人,刘非只想都不用想,便赶忙拱手一拜。
——能出现在梁王宫中,尤其是出现在这样一场酒宴上的女人,只可能是梁王刘武的挚爱:梁王后李氏;
虽然从不曾见过这位叔母,但刘非好歹也是宗亲皇子,这点礼数,刘非不至于不懂。
见刘非拱手行礼,甚至毫不迟疑的以‘侄儿’‘叔母’相称,李氏也不由莞尔一笑。
亲切的走上前,将刘非从手腕处拉过,就到上首的王榻之上坐下身来。
待梁王刘武也轻笑着走上前,坐到刘非的另一侧,韩安国、张羽,以及刘非带来的一名大将,也终是于殿侧次序落座。
几乎是在众人落座的第一时间,王后李氏便率先开口,毫无保留的表达了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儿的感激。
“如果不是公子前来支援,我和梁王,恐怕就要死在睢阳了;”
“一介女身,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只希望可以敬公子一盏酒······”
说着,李氏便举起酒盏,正作势要起身,便惹得刘非赶忙抢先站起。
“叔母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侄儿能前来,也是因为皇祖母派人送信,才让侄儿知道:王叔在睢阳,居然面临着这般艰苦的局面;”
“能按时引军前来,并当面见到王叔和叔母,侄儿就已经很高兴了。”
“——至于引军前来,即是侄儿遵从皇祖母的调遣,也是侄儿作为晚辈,所应尽的本分。”
“叔母若是要提‘感谢’二字,可就让侄儿,有些坐立难安了······”
滴水不漏的回答,自是引得王后李氏连连点头不止,以袖遮面,喝下一盏酒,便自然地拉着刘非的手臂,在王榻上坐下身来。
李氏对刘非的亲近,多少还能看出些刻意,明显是还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侄子,感到有些生疏;
但梁王刘武对刘非的亲近,却是根本看不出丝毫做作,由内而外,都突出一个情真意切。
将手自然地放在刘非的大腿上,便见梁王刘武库笑着摇摇头,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唉~”
“如果不是公子前来救我,真不知道这场仗,会是怎样的结果······”
“——昨天晚上,我还在和王后商量,要不要让王后带着太子,先退去荥阳呢······”
梁王刘武一语,便惹得王后李氏悄然低下头,眨眼的功夫,竟已是红了眼眶。
就连落座于殿侧的韩安国、张羽二人,都是一阵长吁短叹起来。
感受到这莫名哀沉的氛围,又被刘武、李氏夫妇各攥住一个手臂,刘非也只得僵笑着侧过头,轻声安慰道:“王叔不用再担心了。”
“有了今天这一遭,睢阳城,断然不会被叛军所攻破。”
“等叛乱平定,刘鼻、刘戊等贼子授首,王叔,就将是此战最大的功臣!”
“父皇、朝堂,乃至于天下人,都不会忘记梁国的将士们,在这场战争中的功劳,和牺牲······”
说着,刘非便也拿起酒盏,稍举向刘武;
却见刘武赶忙起身,双手端着酒盏,面带惆怅的对刘非稍一躬身。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从今往后,只要是公子的事,我梁王刘武,就算是拼着家破人亡,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满是诚恳的道出一语,又率先把盏中酒喝下;
待刘非手忙脚乱的起身,便见梁王刘武继续说道:“等叛乱平定,寡人就亲自去长安,向太后求情!”
“多的不敢说,起码让太后颁诏,将刘鼻的吴国封给公子,应该还是我可以办到的事。”
刘武说话的功夫,刘非才将第二盏酒喝下肚,只赶忙擦擦嘴角的酒渍,又手忙脚乱的对刘武一拱手。
“王叔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话音未落,便又被刘武强拉着坐下身;
时而感激,时而喜悦,时而哀愁,时而愤恨的梁王刘武,只片刻的功夫,便又和刘非灌下几口酒。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待王后李氏懂事的退去,梁王刘武才稍叹一口气,面色潮红的侧身望向刘非。
“邯郸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见刘武问起正事,刘非自也是赶忙打起精神,将身子坐的更直了些。
“侄儿跟随曲周侯前往邯郸时,赵王正打算举兵作乱!”
“好在先前,丞相就已经在赵王身边,安排了朝堂的人;”
“有这些人拖延时间,才等到了我和曲周侯率军赶到邯郸,将赵王堵在了城内。”
轻声道出一语,刘非的面容之上,也随即挂上一抹轻蔑的笑意。
“赵王遂,实在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人。”
“——在起事前,刘遂居然还曾劝燕王一起作乱!”
“对于赵王的邀请,燕王自然是嗤之以鼻,早早就将此事禀奏给了父皇。”
“现在,刘遂在邯郸城内,手中只有一万多王宫卫队;”
“就算发动邯郸城内的十几万百姓,也根本无法和曲周侯的七万兵马抗衡。”
“至于北方,燕王、代王已经派人,在赵国通往边墙的所有道路,都安排了重重关卡。”
“所以眼下,刘遂非但自己走不出邯郸,也根本无法和边墙外的匈奴人取得联络。”
“再加上有代王、燕王镇守边地,北方,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曲周侯才允许我率军三万,来睢阳支援王叔。”
听闻刘非此言,梁王刘武只澹笑着缓缓点下头;
片刻之后,便又问道:“齐地呢?”
“听说齐王困守临淄,情况也不容乐观?”
却见刘非闻言,面上神容只愈发轻松了起来。
“在我从邯郸出发南下时,栾布率领的大军,已经快到临淄了。”
“先前,胶西、胶东等齐系四王,还有被周丘裹挟的城阳王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临淄城内的齐王;”
“有栾布那十万大军前去增援,齐地的平定,应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等栾布平定了齐地,或许就可以腾出手,沿着刘鼻西进的道路,从背后来夹击刘鼻。”
“到那时,刘鼻被睢阳的王叔、身后的栾布,以及昌邑的周亚夫三面夹击,就只能向南方逃窜。”
“等刘鼻引军向南,撞上淮南国相张释之布置的防线,这场叛乱,也就要到平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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