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不也是如此吗?你草草结束了自己奉献了大半辈子的教师生涯,难道不也是因为无法从秋玲的死这件事之中解脱吗?”
“唉……你执意寻找真相,是因为想给自己寻求一个解脱吗?”
“嘛……算是吧。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人。老师您难道就不想……”
“如果真相并不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如果……真相是你所不能接受的,如果揭开它并无法让你、让其他人获得解脱,只会徒增痛苦,让我们、让你、甚至让秋玲更痛苦呢?”
陈歌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容貌沧桑的老人和回忆里那个爽朗大笑的中年人逐渐重叠。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他看到老人脸上一条一条的皱纹,比起以前多了不少。
时光不会放过任何人。
“真的……会是这样吗。”
像是对老人的问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身为她身边的人,我作为长辈,你们作为同辈,难道我们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陈歌突然不敢看他。
他不知道心里那种铺天盖地的恶寒到底是什么。
“抱歉了老师,”他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声音,“我自作主张跑过来找你,还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我知道,”老人说,“这是你们,也是我自己心里的一道坎,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应该为那件事负责,事实上,我才是该负责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才是该负责的那个人”?
陈歌咬着嘴唇,不知道这场不伦不类的谈话的走向到底会是怎样。
“那个时候,她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就在元旦之前。”
陈歌浑浑噩噩地听到这里,猛然抬头看他。
老人全程都表情平静地和陈歌对话,黑豆一样的眼睛古井无波,一副淡然的样子。
说到这句话,在陈歌抬头直视他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当时刚开完会没多久,马上又要放假了,却又被分配在值班办公室值班,我想着休息一会儿,就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瞌睡,期间听到有人敲门和隐约的说话声,是个学生的声音,当时太累了,就没起来应门。后来回想了一下,确实是秋玲的声音。”
陈歌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忍住了。
继续听老人说。
“我之前就已经和她谈过很多次,所以我知道即使我那次开门也许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忽视这个过错,所以我觉得我不配再当一个老师。之后的一年里,我只要待在办公室里,就会幻听到敲门声,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宁,我提出了辞职,最终变成了提前退休,开始在校史馆当一个管理员。”
“那……你找到了吗?内心的安宁。”陈歌终于打断了他,“您找到了吗?管老师。”
他忽然拍了拍陈歌的肩膀,手的温度比早春的朝阳还暖。
“陈歌,我不再是你的老师了,也不能再教你什么了。以前的生活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其实你回头看看,诗雨他们其实过得挺开心的,你别这么倔了,你……唉,都过去了。”
“倔……吗。”陈歌向后退了一步,摆出道别的架势,“老师。”
“嗯。”
“也许您已经找到了内心的安宁,但我还没有。”
他没有给老人回答的时间,转身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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