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愣住了,抱着一身干净衣服,惨兮兮的说道:“林姑娘,你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
林露清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气呼呼的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迎面正好碰上那位名叫柳依依的船主人,一看林露清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就明白了,叹着气喃喃道:“傻小子不解风情啊,亏我还特地为了成人之美,创造这样的好机会。”
白日行了五百里,途径一处礁石繁多的地界,出于安全起见,由船上的纤夫将船锚固定在一处,原地休息。
林露清是七境的炼气士,本就可以辟谷,人间饭食是可有可无,只需饮水就好了。
可她就是想不明白,夏泽这家伙,捧着个破的瓷碗,端着粥水,围坐在渔火旁,听那些个衣不蔽体的纤夫,讲那些一听知道是瞎编的志怪故事,竟然还听得津津有味。
林露清皱了皱眉,也捧着个碗做到夏泽身边。
夏泽蓦然笑道:“来了?”
那名夸夸其谈纤夫,看到有位相貌清冷但是颇为标致的少女落座,因此很想表现一番,故事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先是在水底龙宫称王称霸,然后就到镇上和美妇私通,看客们屡屡指出他故事中的逻辑漏洞,在一片嘘声之中,那个纤夫彻底下不来台了,眼看卖力讨好之人,眉眼里都是白日里落水的那个少年,说了句真扫兴,转身离去。
落座之人,纷纷离去,等待下一轮金缕江上的乐子。
渔火旁,最后只剩下四个人,船主人柳依依,杜原,还有夏泽和林露清。
杜原笑道:“看二位都生的如此标志,想必是兄妹吧?”
夏泽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林露清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手拧向他的腰间。
少年忍着剧痛,嘴角抽搐。
柳依依看在眼底,掩面一笑说道:“杜爷爷你什么眼神,看他们如此情投意合,肯定是出于安全考虑,才说是兄妹的,他俩肯定是一对眷侣。”
林露清眉开眼笑,丝毫不搭理夏泽满脸的无奈,竖起拇指说道:“姐姐好眼光。”
柳依依向着夏泽抛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在说,看吧,榆木脑袋,逗一个女子开心,是多简单的事情,动动脑筋,动动脑筋。
夏泽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老人家,可曾懂得如何打铁铸剑?”
杜原满头雾水,看着少年的打扮,不像是讨生活的穷人啊。他瞥了一眼夏泽腰间的酒葫芦。
夏泽心领神会,将酒葫芦奉上:“这是宿夜城最出名的槐花小酿,老人家尝尝?”
杜原接过酒壶,狠狠灌上一口,颇为受用,缓缓道:“不是行家,但是听一位乘船的铁匠说过,逐渐打铁,分好几个步骤,要将铁矿熔炼成滚烫铁水,然后将铁水融入宝剑的模具之中,等到铁水冷却,这剑的雏形啊,也就出来了......”
杜原的语速极慢,像是在细细回味,夏泽抬起手,于是那老人闷头又是一口:“再然后就是锻打,不断的用锤子锻打这铁器,将其中杂质一点一点的敲击出来,等到锻打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淬火了,这淬火可讲究啊......”
柳依依觉得无趣,摊了摊手,起身要走,林露清看夏泽听得起兴,可她自己却听不出门道,于是也和柳依依起身,走到船头。
远处,有几十艘点燃着渔灯的小船,正一点点的向着她们所在的大船驶来。
林露清不由得疑惑道:“柳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未等柳依依为她解惑,身后甲板上,几十个脱得赤条条的伙夫,甩着手里的衣物,欢呼雀跃。
林露清看了一眼,就觉得面红耳赤,柳依依倒是见怪不怪了,笑着说道:“那几十艘船上,都是途径小镇上的勾栏女子,到我们这船上招揽生意,极受那些文人骚客青睐,得到的银子是镇上的十几倍,我们船家即便是觉得再碍眼,也不能搅了客人的雅兴不是?这几十年来,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了,至于我们有没有收了好处和那伙人串通一气,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总之我们是没有的。”
林露清沉默不语,慢慢坐回夏泽身边,杜原似乎是铁了心要赖上几口酒,语速极慢。
夏泽自然是有他的打算,这打铁铸剑的过程,或许就与他掌握剑鼎剑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对!有情况!那些不是勾栏来的人!”柳依依大喊道。
“咚!咚!咚!”这艘大船,似乎是被许多重物撞击,整个船体摇晃个不停,眼看就要倾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大事不好了,是水匪!”有人惊呼。
“不要慌!都听我的,不许出声!我来和他们交涉!”杜原站起身子喝道。
顷刻间,好几百道装有铁钩的飞爪绳索,勾死在船身上,不断有身穿黑衣的水匪,顺着绳索爬上船头。约莫一百来人,人人手持寒气森森的大刀,面缚黑纱。
有好几位似乎还有些武夫手段,在连接两船之间的绳索上,脚尖轻点,晃荡自如。
杜原拱手朗声道:“诸位好汉!且先收了神通,有话好商量。”
围观的人群即便吓得瑟瑟发抖,却纷纷燃起一丝希望,或许今日还能见识到杜原的黑话,保住性命。
林露清就要起身,却被夏泽一把拉住,轻声道:“再看看情况,这伙人不简单,应该不是普通的水匪。”
这伙水匪,以其中那位身穿黑衣的男人为首,只见他手持一把铁扇,冷笑不已。
杜原脸色铁青,口中开始发出一阵阵怪声,就好像是有一千只青蛙,同时在鸣叫,嘈杂不已。
林露清有些惊讶,看向夏泽,少年点了点头。
却不曾想下一刻,那个手持铁扇之人,一掌打出,层层掌影轰击在杜原身上,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杜爷爷!”柳依依惊呼。
有个扛着大刀的水匪一脸狞笑,从老人跌倒处一阵摸索,然后将那物啪嗒一下,丢在甲板之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头一丈有余的白鲢鱼,整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是不是弹起身子拼命挣扎。
〳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杜老爷子,竟然是一只白鲢鱼精?”
那个汉子狞笑一声,喝道:“今日金缕江水神之子,到此除妖,算是尔等凡夫俗子三生有幸,识相的赶紧将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
人群中,有个涕泗横流的读书人,哭的梨花带雨,被人提着一条腿拖了出来,然后就有一把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书生吓得屁股尿流,哭喊道:“大爷饶命啊,我只是一介穷书生,乘船到大齐洞京赶考的,我没有什么钱的,您饶了我吧,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几个水匪点了点他包袱中的钱财,确实不多,于是那汉子气得一脚将他踹飞到一丈以外,提起刀就要上前砍他。
那人顾不得疼痛,仓皇爬起身子抱住夏泽一条腿,央求道:“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姑娘,救救我少侠,借我些银子,我到时候一定还。”
林露清认出此人正是白日里嘲笑夏泽的那位,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蹲下身子,将他的帽子扶正,笑道:“公子真是沐猴而冠,有如斯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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