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军营外。
枯草遍地的田猎之所,庞德的儿子庞会正在策马疾驰,他引弓射箭,箭矢如流星飞向天上的一只孤雁。
看似箭的力道与弧线刚刚好。
庞会的三个弟弟庞风、庞龙、庞虎均是拍手叫好。
却在这时,一声鸣镝声响,他才发现另一支箭也从对面飞上天空。
两支箭同时命中大雁,鸿雁哀鸣一声坠落。
关中人极擅骑射,这更是庞德一门吃饭的家伙。
“嗒嗒…”
伴随着马蹄声,庞会与庞德快马迎面而来,庞会显得有些惊讶,连忙喊道:
“爹!”
庞德则脱口:“上次你的副将白日里在军营中喝酒吃肉,被曹将军责罚,怎生还是不长记性,这大白天里又带着一干兄弟出门狩猎?不用守军寨了?”
“不狩猎干嘛?”庞会笑吟吟的望向父亲,“父亲没听说么?那关羽刮骨疗毒,一声不吭,最后却急吐鲜血,此为回光返照,那关羽已经死了!如今的荆州该琢磨着,怎么为他奔丧,这种时候,咱们守什么军寨?该让将士们放轻松一些…”
这…
庞德自然也听到了有关江陵的传闻,也正是为此,曹仁急唤他往樊城去,庞德正要出门,却发现各营守备松懈,驻守各个寨门的一干儿子,一个个都没有了人影,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四个儿子竟齐刷刷的去狩猎了!
庞德原本还很生气…可联想到江陵的传闻,下意识觉得,倒是也没什么。
此番,再听儿子庞会这么说,一贯疼爱的儿子的庞德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莫要让曹将军发现你们玩忽职守,弃军营而狩猎,否则,他惩罚起你们来,为父也不好说情!”
“罚我们?哈哈…”庞会笑着一摊手,“他若是来,我才要与他说道说道呢?我听闻,襄樊的守军三年都没有回过家了?每年的俸禄不见涨,休假倒是都给省去了,为此…将士们中颇有微词,军心早就浮动了!”
“他还责骂我呢?呵呵,该是孩儿好好的责问他!那关羽有那么厉害么?至于让将士们如此畏惧?就算这么厉害,不一样被爹伱一箭给取了性命嘛…这都是爹的功劳,他曹仁嘚瑟什么?”
因为判定“关羽死了”,那么…这份天大的功劳,追本溯源,自然就是那支毒箭,就是庞德的。
便是倚仗着这个,庞会才不在乎曹仁呢!
“若是爹…没有别的事情,我与三位弟弟就再去狩猎了!没曾想,这冬日的林子里还藏着不少猎物。”庞会说着话,一行人驾马急行,弯弓搭箭,再去狩猎了…
冬天的猎物浑身都冻僵了,行动迟缓,最是容易射杀。
倒是看着四个儿子的离去,庞德没有说话,表情嘛,也是不喜不怒,身旁的副将连忙问:“江陵的消息方才传回四位公子就如此携带,末将怕…”
“不用怕!”庞德颇为豪放的一扬手,“吾儿说的对,关羽死了,对于荆州的当务之急是关羽的丧事,呵呵…”
说到这儿,庞德笑了,笑的无比坦然,“你总不会真的以为,刘备与诸葛亮真会把荆州交给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吧?在蜀中派来新帅之前,襄樊局势安全得很…依吾儿说的,让将士们都休整下,待得蜀中新帅到来,少不得还有硬仗呢!”
庞德还是太疼惜儿子了,处处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考量,每一句话都为儿子的行为去解释。
当然,他的话也自有一番道理。
就在这时。“报…将军。”一名副将匆匆而来,行至庞德身旁,单膝跪地禀报道:“冀州新兵,最后一批一万人已经送到,如今,三万新兵均悉数抵达营盘…”仟仟尛哾
“增设帐篷,安顿好他们,选出老兵三千,各为什长,分别统领。”庞德吩咐一声,“至于操练,先不急于这一时,丞相下达的命令是守住襄樊,而不是图谋南郡,让弟兄们都歇息几日吧!下次如此舒坦,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喏!”副将领命,即刻去安排…
庞德则是遥遥望了眼一干在狩猎的儿子,脸上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说起来,关羽死了,那么他庞德朝关羽射出的那一箭自也变得水涨船高。
也是那一箭,足够他庞家一门几代的荣华富贵!
几代不用再像他一般,从底层,把脑袋别在腰上一步步的向上攀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俨然,有那么一刻,庞德看到了复兴的希望!
他庞家这么一个武人之家,也算是站起来了!
…
…
这是刮骨疗毒后的第三日。
“唉——”
幽幽的一声叹息从关麟的口中吟出。
方才,大哥关平来了,目的一如既往要见父亲…说起来,关麟一日不许人探视父亲,那还说得过去,可这都三日了…还是不让人探视,就连与父亲至亲至爱之人也不许探视,这就有点儿不通情理了。
如今整个关家军中,议论纷纷。
有的说,“二将军已经死了,如今四公子之所以不许人探视,是要稳住军心等待蜀中传回消息,等待蜀中派遣大将过来主持大局。”
有的说,“二将军还没死,但是极其虚弱,不能被外人打扰,故而四公子拒绝所有人的探视,他做的对!”
更有的在宣扬着阴谋论,说是“四公子不想让二将军醒来!”
总而言之,因为这事儿蹊跷,因为关羽的状况不明,因为关麟不许人探视,整个关家军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方才关平来这边,就是质问,“四弟,你就告诉大哥一句,咱爹是死是活?”
俨然…就连一贯最理智的大哥,这一次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整个释放出的就是慌张、慌乱的气场。
当然,这对关麟而言,是好事儿、
大哥都沉不住气,那…那些“曹魏”、“东吴”的眼睛更沉不住气,这一条条情报传回襄樊,对整个局面是有利的。
只是,难在关麟,他必须拦住所有人对关羽的探视,越是拦
…那么“关羽已经死了”这一条消息,才显得越真实,越可贵!
单单这三日,关麟拦了关平两次,拦了关银屏四次,拦了关兴六次,拦了关索一次,王甫、赵累…还有一干关家军的副将,关麟已经记不清究竟拦了他们多少次了。
“唉…”
故而,关平走后,他才止不住的叹息。
陆逊就在一旁,看着关麟这满头的白发,想想他当年因为孙权的背刺,一夜白头,似乎…远没有关麟的白。
如果说陆逊的白是鬓白,那关麟的白就是斑白…陆逊不知道关麟是用‘鸽子’的粑粑与‘鸽子尿’染得,他还以为关麟是真的压力大!
“你也不容易啊…”心念于此,陆逊不由得感慨一声。
“不容易的还在后头呢!”关麟无奈的摇头…“能拦住我哥、我弟、我姐,还有这些副将,可…若是我娘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拦了?保不齐,又要展现出那逆子的一面!”
关麟的语气低沉,语调也无比的萧索…压力还是太大了。
甚至,关麟都把士武调到周仓那边,防止有兵士闯入其中探视父亲,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是最较劲的时刻,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我也真是佩服你!”陆逊再望向关麟的眼眸中多出了几许钦佩,“也唯独你能想到这个主意,你的这些兄弟姐妹、副将都要跟你翻脸了,整个关家军军心浮动,莫说是曹仁、庞德、徐晃…就是我陆逊,若不是在你身边,也会笃定…关将军怕是真的没了!”
“襄樊那边有何动静?”关麟微微抬眸。
陆逊郑重的道:“襄樊倒是并无动静,不过,庞德的军营倒是守备松懈了不少,江陵城周遭的斥候与探马也少了不少!据可靠消息,庞德的四个儿子白日里狩猎,晚上就把猎物炙烤,夜夜酒宴不断,俨然已经完全懈怠了。”
关麟颔首:“这也算是积极的方向吧,倒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儿,欲言又止。
这可勾起陆逊的兴趣了,“倒是什么?”
“我在想。”关麟吧唧着嘴巴,沉吟道:“什么时候曹仁这只老乌龟才能放松戒备呢?我可是听闻,襄樊的守军有三年多都没有回过家了,更听闻,征寡令之下,襄樊的守军分了媳妇,可媳妇还在中原呢…别说那啥了,就是手都没碰过一下!这些守军心里苦啊!”
此言一出…
“哈哈哈…”陆逊突然笑出声来。
此间阴郁的气氛也仿佛一扫而尽…
就在这时。
“报——”一名亲卫步入此间,连忙向关麟禀报:“胡夫人来了…”
此言一出,关麟与陆逊彼此互视,关麟很无奈的一摊手…该面对的,早晚还是要面对!
…
…
随着越来越多江陵传回的消息。
樊城的城楼上,街头巷尾,酒馆茶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议论起荆州,议论起关羽。
而襄樊守城的军士,则连带着议论起一些与他们息息相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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