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心头一松,恭恭敬敬地陪着祝缨在驿馆住了一夜,第二天又恭恭敬敬地送祝缨送上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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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天,祝缨就看到京城高大的城墙。
项大郎早几天得到了消息,出城五十里迎接。他已收到了家中书信,得知自家户籍已经改了过来,欣喜之余也忙了个四脚朝天。
见到祝缨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劲儿。
项乐、项安看到大哥都非常的高兴,兄妹三人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项大郎仍是先拜见祝缨,然后才对弟弟妹妹点一点头。
祝缨道:“进来说话吧,我也有事要同你讲。”
几人进了驿馆,祝缨得一处独立的小院子,丁贵等人忙着安放行李,祝缨则与项大郎说话。
项大郎先说了梧州会馆的情况,交了一本账。祝缨道:“我已不是梧州刺史啦。”
项大郎大惊失色:“大人难道不管咱们了?”
“委实有难处,也可以来找我。不过呀,你们要学会与新刺史相处了。”
项大郎试探地说:“会馆的房子,还会接着赁给咱们的吧?小人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梧州父老。如今蒙大人恩德,户籍已改过,小人也不自己经商了,是为了他们。”
“你不管事了,会馆也要有个合适的人主持。不过这个呢,你们自己商议。”
“是。”项大郎心思转得极快,又送上了一叠契书。
祝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项大郎道:“大人原本的宅子置办得早,不衬大人如今的身份。小人斗胆,为大人置下了一处府邸。”
祝缨皱眉道:“胡闹。我要它做什么?”
“大人随从众多,原本的宅子也狭窄,住不下这许多人。这不是小人的孝敬,是大人的钱。项家原本不过小康,得了糖坊之后才起家。糖坊是大人所赐,小人不敢以为承了这份差使,这东西就全是小人的了,一直给大人记了一股。动的是那一注钱。还没花完呢。大人知道的,京城生活不易,处处都要用钱。大人离京好些年了,走动也要用钱。小人离家也有几年了,也打算回去一趟。这些,都要交付大人的。”
说着,将契书交给项乐递上。
祝缨道:“你这么干,自己还能落下多少?不用养家了?”
项大郎笑道:“小人家有一点儿就够了。”
项安道:“大人恕罪,这事我知道,梧州糖坊的钱我也算得分明。咱们在京中还有一注钱。”
祝缨万没想到他们还能给自己这一大笔钱,她早打算好了,到京城就租个大宅子住。许多京官也都这么干的,要衬身份,宅子就得大,但大宅子不一定就能买到合适的,就不得不租。
只要不是家就安在了京城,大家更愿意在老家置田宅。
祝缨在梧州一座别业都置完了,再加上这次上京又携带了一些用以赠送的礼物,以为已经捞得足够了。以后再要用钱,到了京城自己再寻摸就是了。
三兄妹都跪地请她收下,项大郎道:“大人待咱们的好,咱们都知道,京里贵人们怎么收礼的,小人也见识过。咱们待您不能比待他们更差。”
“那我不是跟他们一样了?”
“那不能一样,”项大郎说,“您护着咱们,他们不是。”
祝缨道:“起来吧。”她将契书看了一看,除了宅子,项大郎还以她的名义给她置了两处铺子,又有百亩良田。大宅附仆人、田上带佃户。
祝缨只留了宅子的地契,将另外两份交给项乐:“就这样吧。”宅子是她要住的,省了租金就省了,等到以后离开京城,再把宅子还给项家。
项大郎还要说什么,祝缨竖起一根手指,项大郎只得闭口。
祝缨道:“你们兄妹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兄妹三人忙离开了祝缨的屋子。
项乐就在厢房,三人进了他的屋子,项大郎又给他一张契书:“这是你们的。”项大郎自家在京城也置了一处小宅,留着给弟弟妹妹居住,以备他们有什么私事不方便在祝缨面前办时用。
项乐笑道:“大哥想得这么周到。”
项大郎冷笑道:“你们两个,还有阿渔那个小东西,都怎么看我的我心里明白着呢!一群小鬼儿,你们懂个屁!”
那两个人由着他骂也不还口,等他骂完了才说起自家的事。兄妹三人很快商定,项乐、项安还是跟着祝缨当差,梧州会馆他们家也不能全撂开手去。
项大郎道:“既不再是商户了,自己再出面管理会馆的商务就不合适了,得将会馆的事务交给别人管。好在你们还在京城,糖利很厚,叫管事代持一分生意。”
项安道:“好,我也可以拿主意。”
项大郎点点头,又问他们:“梧州他们几家怎么说的?”
项乐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大人不在梧州做刺史了,新刺史对会馆是个什么章程不好说。咱们不得有个防备?会馆是大人创制的,他要怎么安排,大家没有二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新刺史?咱们就是个房客,我们按时交房租,也愿意给新刺史一些孝敬。刺史要干预人事,那可不太行!”
另两人一齐点头:“要不是大人,别人干事不如不干!”
项大郎道:“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怕梧州本地的士绅里有目光短浅之辈,为了争会馆一时的厚利,讨好新刺史,请新刺史做这个定夺。那简直是自掘坟墓!我侍奉大人安顿下来就启程回梧州,与梧州的父老们商议一下。”
项安道:“糖坊干系许多人的生计,要是被一个无能的官员弄坏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挨饿。大哥的计较很对!”
兄妹三人商议已定,项乐又托大哥照看一下自己的妻子。他北上没有带妻子,一是妻子的官话不太好,二是已有了身孕,路上不方便。
项大郎道:“知道了,等孩子大一些,我会安排他们娘儿俩上京找你。一家子人,还是团圆的好。”
兄妹三人碰了个头,项大郎次日奉祝缨进城。祝缨先不去他准备好的府邸,而是回到了自己先前的宅子。宅子里还是以前的样子,打扫得很干净,仆人房确实很拥挤,连门房里都住满了人。
祝缨命人先将行李卸下,给皇帝投个本子,再去皇城找吏部、政事堂等处报个到,告知自己已经回来了。再派丁贵等人去投帖,无论郑侯府上还是王云鹤府上,乃至于左丞等人,只要是熟人,都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
当晚,她就住在了宅子里。
第二天她起得不太早,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饭。项大郎又请她去新府看看,祝缨道:“不急。”
新府还带仆人的,门房、厨子、花匠、杂役等等人数还不少,则必有管事。又不知根底,且与自己带来的护卫、仆人必有些不搭的地方。如今可没有花姐为她打点家务了,所以入住之时就得亲自出手将府内规矩定好!
害!难怪世人都想娶妻。
项大郎还侍立在侧,宫里又传来旨意——皇帝宣她进宫。
<bG/> 祝缨忙穿戴整齐,将随从留在皇城外面,自己去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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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变化不大,无非更老了一点。
等祝缨舞拜毕,皇帝略说一句她一路辛苦,便说:“你在南方十年着实不易。现在回京了,想做什么呢?”
祝缨毫不犹豫地道:“臣听陛下的安排。”
皇帝低笑两声:“什么都听?”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臣出身贫寒,没有陛下,哪有臣今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求建功立业,做一留名青史的名臣?”
祝缨抬眼看向皇帝:“臣从来不挑活。”
皇帝笑声大了一些:“当真不挑?”
“当真不挑。”
“你去鸿胪寺做少卿吧。”
祝缨起身再拜:“臣遵旨。不过……陛下,这个得走中书门下吧?”
皇帝拍着扶手笑道:“这个还用你操心吗?”
祝缨又拜。
皇帝语重心长地道:“驸马是个忠厚之人,你要用心襄助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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