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缓缓地驶出校门,渐渐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郑雨溪走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也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也许她会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与她将再也无法相见。
眼泪忽地淌下来。我愣愣地站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猛地感到一阵愧疚,胸口一阵刀割般的难受。
高考时,数学试卷上有一道数学题,几天前我曾经给郑雨溪讲解过,是一道关于排列组合的题目。可是,在考场里见到这道题时,我忽然发现,那天我把这道题理解错了,因此给郑雨溪讲解的答案是错误的。一切都太晚了,我俩并不在同一个考场,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通知到她。
我只好兀自在数学试卷上写下了题的正确答案。
走出考场见到郑雨溪的那一刻,我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郑雨溪却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幸亏你那天给她讲解了那道题。”
我的心一直在滴血,冲她勉强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找个借口迅速躲开了。一直到她乘车远去,也没将这件事说给她听。我缺少勇气。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假如郑雨溪因几分之差未能被录取,我将是她难以饶恕的罪人。我对她的亏欠,怕是一生一世都无法偿还。
我天天祈祷,假如乐安七中只有一个人考中的话,我宁愿这个人是郑雨溪,而不是我。
仔细想来,这件事我负有一定责任,但也不能全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天意。再说,即便郑雨溪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一定责怪我。她并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
虽然我有时也这样想,可是,自责却从来没有减轻过。
在家等待高考成绩的这些天,我的愧疚感愈来愈强烈,经常莫名其妙地发愣,有时还做噩梦,半夜醒来常常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就是再也无法入眠。
我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妈妈以为我高考没考好,就劝说道:“考不好没事的,大不了再复读一年。”
我怕妈妈担心,说:“考得还不错……”
妈妈又以为我生了病。爸爸是小医生,当然看不了我的“心病”,想带我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我执意不肯。
郁闷时,我经常独自到附近的小河边望着缓缓的流水发呆,有时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我每时每刻都在为郑雨溪默默祈祷,祈盼她能如愿以偿地考中。只要她能考中,哪怕让我落榜,我也心甘情愿。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我和郑雨溪都能考中。我报考的是岛城艺术学院,这所学校我一无所知,之所以将它作为首选,原因很简单,这所学校是郑雨溪的唯一志愿。
这是考完最后一场时,郑雨溪亲口告诉我的。
其实,考进哪所学校并不重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和郑雨溪依然在同一个校园里读书。我感觉到,我已经无法和她分开了。
假如梦想成真,我牵着她的手走在大学校园的甬路上,一边散步,一边聊天。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事!如果不出意外,我还与她携手走完今生今世。对我来说,这是多么完美和幸福的一件事。
可是,那道从斜刺里杀出来的数学题,打乱我的计划。郑雨溪文化课成绩原本就不好,因为我,又出现这样的失误。万一郑雨溪落榜……后面的事,我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14
日子在惶惶不安中一天天地过去。高考成绩终于下来了,录取情况也知晓了。
那天,正是午后,天热得像火烤。我光着膀子,躺在大树下乘凉。电话响了,妈妈冲我喊:“席老师给你来电话了,说你考上了。”
我腾地跳了起来,冲进屋里从妈妈手里抢过电话,果真是席老师的声音,他说我考得很不错,被岛城艺术学院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
妈妈的脸笑成一朵花,兴奋地跑了出去,给爸爸报喜去了。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支支吾吾地问:“席老师,郑雨溪考中了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我马上意识到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席老师终于说道:“雨溪……没有考中。”
我呢喃道:“差了多少分?”
席老师的声冰冷,说:“只差了1分!怪可惜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席老师后面的话我再也没有听进去,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瘫软在地上。
妈妈笑眯眯地回来了,见我脸色苍白,忙问我哪里不舒服。我一句话都没说,独自来到小河边,在那里待了整个下午,直到天黑了下来,才回了家。
第二天,追风骑着山地车来到我家,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了他的来意。
追风曾向我打听过郑雨溪想报哪所学校,我告诉了他。果然他也报考了岛城艺术学院,只不过他是体育系。
追风文化课很棒,被录取应该是毫无悬念。
我心里清楚,追风报考岛城艺术学院和我出于一个目的。当我得知追风的报考志愿时,心里像吃了生葡萄,酸极了。同时,危机感也在我心中陡然而生。
我把席老师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追风。
追风满脸沮丧,说:“雨溪真的没考中吗?”
我的脸色也不好看,没吭声,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追风一脸痛苦,目不斜视地看着我家那头正在吃草的毛驴,许久没说话。
追风终伸长了脖子问道:“怎么会没考上呢?她还回来复读吗?”
为了证实郑雨溪没考中,追风骑车几十里路跑了来,用心如此良苦,这大概不只是为感谢郑雨溪送还了手机那么简单了。
追风一定以为我和郑雨溪还保持着联系,否则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冲他摇了摇头。
追风有些不甘心,问:“雨溪会不会随便找个职业学校上学呢?”
我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
追风见我脸色铁青,忙话锋一转,说:“不说郑雨溪了。咱俩先商量一下开学时怎么走吧。”
这倒是个很实际的问题,我俩商定,上学那天两个人一起结伴而行。
快到中午了,妈妈非要留追风吃饭,他执意不肯。见留不住他,我只好送他到门外,他跨上山地车,顶着热辣辣的日回了家。
追风一脸颓然,他骑车远去的样子看起来有一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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