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之前,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世上会真的有“化蝶”式的爱情故事,更不相信,会有人因为爱情患什么相思病。以为这些只不过是骗人的虚构故事而已。可是,峨山归来之后,我不这样认为了。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刚从峨山回来那几天,我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是郑雨溪的影子,夜里也经常梦到她,画画时我精力很不集中,每天都是心神不宁。
好在这些症状在一个星期后渐渐消失,不然肯定会影响到我的专业成绩。
过了些时间,不知是谁把郑雨溪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我的事公之于众。于是,班里便有了关于我俩的种种传言。有些人闲得没事做,喜欢捕风捉影,这是谁也管不了的。
我能感觉到,别人经常对我和郑雨溪指指点点,可我毫不理会,只把他们当作胡说八道。
离专业课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时间紧迫,我们已经不再到教室里上课,除了吃饭和睡觉,全天都待在美术室里画画。
那段时间,席老师原本白白胖胖的脸消瘦了许多。其实,他的压力也蛮大的,学校有两个美术老师,每人教着二十来个学生。艺考成绩下来,学校根据成绩会给两个人排名的。
专业考试的前一天,席老师带着我们踏上了参加艺考的行程。我原本信心十足,可是,当我成为“艺考大军”中的一员时,心里却打起了鼓,半点信心也没有了。这哪是考试?分明是千军万马勇过独木桥!
看得出,其他同学也有和我一样的感觉。路上还有说有笑呢,来到考试地点后,同学们便都阴着脸一声不吭了。席老师看出了大家心理上的变化,便笑嘻嘻地跟我们开玩笑,还不时地给我们鼓劲。
我偷偷瞥了郑雨溪一眼,见她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脸色有些苍白,一言不发。看得出,大考当前,她也很紧张。
想不到的是,我坐进考场的时候,心情却是异常平静。
第一场考的是素描,我正镇静自若地拿着铅笔画画,发现监考老师不停地在我身边转来转去,还把我的身份证和准考证拿去认真核对。
我继续画画,并没有理会他。不一会儿,他领来一个胸前戴着主考标志牌的人,两个人又把我的两证核对一遍,还把我准考证上的相片凑到我的脸上对比了一阵。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个红色主考标志牌让我感到一阵紧张。
片刻后,两个人耳语一阵,那个主考才怏怏地离开考场。
我恍然醒悟。原来,他们把我当成“枪手”了。近来,艺术类招生考试替考现象时有发生,看来是加大了查处力度。
画马上要完成了,只要稍加修饰就堪称完美了。我看了看表,时间刚过一半。我松了一口气,瞄一眼周围的其他考生,有的仅画了一半。
此刻,我才明白监考老师为什么怀疑我是枪手了。除了我个子高显得老成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我的画过于出类拔萃。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了沾沾自喜的感觉,刚来时的忐忑不安瞬间荡然无存。
第一场考试结束,我把被当成“枪手”的事说给大家听。我还添油加醋地说监考老师拽着我非要把我赶出考场不可,幸亏主考官来了,才给我解了围。同学们听了都捧腹大笑。郑雨溪也抿嘴笑了。我这一折腾,大家的紧张情绪有了明显缓解。
考试完成了,自我感觉还不错。其他同学也都说题目不是很难。其实那些题目席老师平时都让我们练习过。回来的路上,大家都一身轻松。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苦苦等待,等着艺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若是成绩过了关,就一心准备不久后的高考;成绩若是不过关,将会前功尽弃。
成绩虽然暂时没下来,大家还是迅速地投入到文化课的复习之中。
实在难以想象,郑雨溪这样一个看似聪明伶俐的女孩,文化课成绩却非常差,尤其是数学,更是一窍不通。想不到作画如此灵巧的她,面对数学公式和定理却束手无策。
我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12
艺考成绩终于来了。席老师一脸轻松的表情告诉我成绩一定不错。果不出所料,席老师说他所教的学生过线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另一位美术老师所教学生的成绩一定是落败了。
虽然如此,还是有几名同学没有过关。其他同学振臂高呼时,他们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有的还流下泪水。这并非他们不够坚强,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换作我,我也输不起,尽管我不一定落泪。
席老师单独留下了没过关的同学,大概是想安慰他们一番,或是帮他们另寻一条出路。
我和郑雨溪当然是毫无悬念地顺利过关。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把所有的精力都交给了文化课的学习。
郑雨溪其他科目还能说得过去,最吃力的是数学,经常利用课间休息时间补习数学。
有一次,我看到,郑雨溪向班上的一个女生请教一道数学题,结果遭了对方的白眼,只好红着脸回到座位上。平时郑雨溪整天都是一副冷面孔,这个时候去麻烦人家,况且时间又那么宝贵,遭到拒绝也不是什么怪事。
看到郑雨溪满脸羞惭的样子,我心里猛地疼了一下。虽然我的功课整体水平也不是多么好,那是因为语文和外语太差,数学成绩还是不错的。我往四下看了看,正是课间休息,有不少同学待在教室专心复习功课。
我站起身,向郑雨溪走过去,小声说:“是什么题?我可以看一看吗?”
听见声音,她扬起脸,我见她的眼里闪动着亮光。她一脸无奈,笑了笑,然后用细长的手指点了点那道题。那道数学题我不久前刚做过,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找了个板凳在她身边坐下来,把题目认真讲解了一遍。我俩距离很近,脑袋几乎碰在了一起。她的一缕长发已经触到我的脸颊,让我有一种很痒的感觉。
她已经听明白这道题的做法,笑着说:“谢谢你。”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她笑了笑,然后回到自己的位上。我感觉到班里有不少同学正在挤眉弄眼,接下来又相互低声议论。很显然,这是针对我和郑雨溪的。我心里很坦然,并不在意。我却为郑雨溪担心,恐她承受不住这些没来由的风言风语。
吃过午饭,回教室的路上,班里一个小不点男生,嬉笑着对我说:“程越,听说你和郑雨溪……”
不等他把话说完,原本有说有笑的我,忽然沉下脸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放狗屁!”
他比我矮了足有一头,在我面前,不过是一只小鸡。见我生了气,他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我只是开玩笑……你千万别生气……”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以前他也和我开过类似的玩笑,况且这种玩笑我也跟别人开过。可不知什么原因,那一天我却莫名其妙地冲那个小男生发了雷霆之怒。
旁边的几个同学见我生了气,急忙过来劝解,我猩红的目光怒视了小男生很久,直到把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才把拎着他的手松开。
小男生连声说了几个对不起,然后撒腿跑回教室。
这件事过后,班里再没有人暗地里说我和郑雨溪的闲话。既便有人说,也不会当着我的面。
几天后,我还听说,因为这件事,追风还找过那个小男生的麻烦,恶狠狠地指着小男生的脑袋,扬言道:“今后谁若是说郑雨溪的坏话,我扒了谁的皮!”
在乐安七中,追风也算是叫得响的人物。有他这句话,我想也不会有人自找麻烦了。不知道消息是否准确,据说,追风把小男生吓得当众尿了裤子。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给郑雨溪讲解数学题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她若是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就主动找到我。我若是也不会做,就去问班上成绩好的同学。我还是有些面子的,他们从来不拒绝我。
高考前的那些时间,我俨然成了郑雨溪的专职数学辅导老师。
13
高考终究还是来了。
高考,一次决定我人生命运的考试,曾经把无数人送往天堂的同时,也把许许多多的人送入地狱。看似公正的高考,居然是那样无情。它在我心灵的深处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
我恨死了高考。有了这次经历,我怕是宁愿下地狱也不想再去参加一次高考了。可是,我又隐隐觉得,若是不经历一次紧张又刺激的高考,似乎是一生中的一个遗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考更是一次历练。
考试完成的那天,同学们像刚出笼的鸟,欢欣雀跃。大家各自收拾完东西,像满地的青蛙蹦蹦跳跳地四散而去。
女生宿舍前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郑雨溪正把行李一件件地塞进车里,那辆车是来接她走的。我推着山地车停下来望着她。她忽然看到了我,冲我用力挥了挥手臂,我也朝着她招了招手。距离有些远,我没有看见她脸上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在那一瞬间,我却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
她终于钻进了车里,我再无法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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