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年底还有九天。
大清早,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在大内总务司要了一辆长辕马车,出宫去了。
今日他休沐,准备出宫到城里闹市买些上好布料,玉簪什么的,送给与他‘对食’的一位美艳宫女,讨其欢心。
“哎哟卜总管,今个你要出宫到城里采购些啥?”
守宫门的队正都认识他,皇后娘娘福宁宫总管,属于内侍省少司监,四品大太监。
而宫城里大内总管才是三品,内侍省大司监从三品,他正四品衔,级别不低。
“嗯,到闹市里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件。”
卜述仁点头回复道,悠闲地坐在马车里,咯吱咯吱出了宫门。
腊月间的闹市,积雪渐深,车速很慢。
来到一间包子铺前,他对太监车夫道:“你到前面西市路口等我。”
说着,从钱袋里掏出两吊铜钿,丢给车夫,“想买点啥,自己去挑。”
“谢了卜总管,又让您破费了。”太监车夫笑容可掬地接过铜钿,屁颠屁颠地驭车离开了。
卜述仁在宫里人缘很好,虽说是四品大太监,但没有多少架子。
关键是他出手大方,不吝啬铜钿银子,许多太监宫女都愿意为他办差。
事后,赏钱不会少。
待太监车夫离开,他随手从肩搭里掏出七个铜钿,对包子铺掌柜说道:
“两个肉包一碗豆浆,我这里吃,另外打包四个肉包,一个烧饼。”
“好嘞!”
卜述仁进屋坐了下来,店小二先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一碟咸菜,两个大肉包。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食,然后拿起旁边掌柜亲自打包的包子和烧饼,起身走出店铺门。
就在卜述仁刚出门准备起步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几名黑衣暗卫,眼神中寒光闪闪。
“啊!”
卜述仁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么些年,别说暗卫,就是金吾卫、千牛卫等官兵见到他,都是客气得很。
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呐。
“哦,原来是纪督公手下的差公啊,不知尔等找本公有什么事吗?”卜述仁很快镇静了下来。
为首的一名暗卫捉手队,皮笑肉不笑地从卜述仁手上,夺过包装好的包子烧饼,先将包子扔给手下,开口调侃道:
“都说这家包子铺味道不错,卜总管好眼力,兄弟们忙了一大早,早餐未进,兄弟们先垫个底,晚上我请大伙喝酒吃肉。”
说着,在卜述仁惊悚的表情下,忽地将烧饼从中掰开,一张字条赫然出现:
“大掌柜后天傍晚前到京师,宗人府见。”
大掌柜那当然就是宁王元武。
卜述仁毫无准备,因为十几年从来没出过差错,
他一下子表情惊慌,正要说话,他身后早有两名暗卫捉手,一招擒拿按住了卜述仁。
包子铺掌柜,也被暗卫捉手绑了出来。
暗卫捉手队正咬牙切齿道:
“入娘的,你们隐藏得够深,在我们暗卫的眼皮底下,十数年都没发觉,实在是欺人太甚,带走。”
卜述仁惨叹一声,脸上的惊慌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疑惑。
像他这种蛰伏十几年的高级影子,最近才被唤醒,怎么就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呢。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把目光凶狠地刺向那个肉包子掌柜,厉声道:“是你这厮出卖了我?!”
包子铺掌柜一脸黑线,他跟卜述仁是单线联系,相当是这位总管太监的交通员。
“不可能,应该是你的宫里出的问题。”
“……”
两人面红耳赤地争吵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到了诏狱再吵不迟。”暗卫队正啪啪几下,分别给了他们两人几大脚。
这时,两辆暗卫的马车急驶过来,把卜述仁和包子铺掌柜押上车,急驰而去。
卜述仁故意大声责问那个包子铺掌柜,实际是在告诉人群中的其它影子,他们内部有别派的蛰伏奸细,很显然不是暗卫的人。
……
很快,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被抓进暗卫诏狱的消息,
在京师里不胫而走,谁都知道了。
“要好好审讯卜述仁,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将宁王蛰伏在宫城内的所有影子,争取一网打尽,而且一定要在宁王到达长安之前。”
太子在听取纪洪汇报之后,下达的令旨。
“启禀殿下,这个卜述仁是个孤儿,外面没有任何亲人,在宫中待有二十余年,是个老人深受皇后娘娘的信任,他有个‘对食’,也是福宁宫里的宫女,这些恐怕得殿下亲自跟皇后说明,我们才好行事。”纪洪道。
一听到皇后娘娘,元智眉头一皱,浑身不爽。
自从离开红涧坊之后,他又有三天没去福宁宫见曹飞燕,加上那天莫名失约,让皇后苦等了一休。
这几天听说她在宫里大发脾气,对太子意见大了去啦,但又不能公开发足,派女官碧玉过来送信,信中把元智骂得狗血淋头。
说他言而无信,忘恩负义云云。
喔靠,哪来的恩,哪来的义哦。
但想到宁王的阴谋和面临的危机,元智只能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可暗卫要抓福宁宫内侍总管,娘娘的贴身宫女,不是先打个招呼,恐怕曹飞燕会发飙。
认为是太子爷在针对她。
“你们尽管去抓人,什么都不要有所顾忌,皇后娘娘有疑惑,或是派人阻拦,就说是太子令旨,让她来找孤。”
事到如今,元智准备硬着头皮顶下去,做一会忘恩负义的薄情太子吧。
“年底以前,对于京城中的一切可疑分子,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听明白了吗?”
元智铁青着脸说道。
〵纪洪恭敬地应道:“臣遵旨。”
“曹府那边如何了?”
“自从诏书下达之后,他领了诏令回了府中,一直就没出过门。”
“曹贼老辣狠毒,手段非同一般,要严密监视,切莫大意了。”元智叮嘱道。
纪洪立刻回复道:“请殿下放心,年底前后臣亲自紧盯曹府,必然不会有任何意外。”
元智点点头,推开西书房的窗棂,看着外面大雪漫天,喃喃道:
“纪督公,你看这天,是不是跟往年不一样,每天都在下雪?”
纪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臣只知这天,还是终晋帝国的天,是殿下的天。”
“住口,此话可是忤逆透顶。”
元智盯了垂立一旁的纪洪,看其十分平静,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便淡淡道:
“孤还只是帝国储君,监国太子,不是皇帝。”
纪洪不露声色地轻声道:“殿下乃天之骄子,众望所归,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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