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有疏有密,自然明暗有别。
虽是奇袭,宠渡却未单凭一腔血勇,而是巧借地势,在目力所及的包围圈上挑了天光相对暗淡的一截作为突破口。
连场外旁观的看客都没回过神来,身在其中的当局者就更迷糊了。
便说首当其冲的那拨妖怪,——兽妖兵将概莫能外,反应犹不及遑论动作!仅在宠渡铁拳及身的瞬间便轰然炸裂,碎作肉块朝四周迸射飞溅。
前方队伍循声回眸。
后方队伍驻足翘首。
“赶紧走着,停下作甚?”
“又搞啥幺蛾子?”
“莫非是之前那些血蛆闹的?”
“哎哟!爪爪、俺的爪爪!要退也先招呼一声啊,这给吾踩得!”
“后头少根筋的蠢材,别挤。”
事起突然,前后两端的妖兵尚不明局势,只见得当中鸡飞狗跳一片混乱,频有黑影忽地飞起高空:或圆如箪,或方如笥,或长如杵……样式各异不一而足。
除了被树枝拦截的少数,大半黑影纷纷回落。围观妖兵争抢细看,仅一眼便尖叫着将其远远抛开。
却道黑影为何物?
细长的乃残肢断骨。
成块状的是带血的肉。
而圆物则最令妖众惊骇,赫然一颗颗兽头!
“敌袭!——敌袭!”
“多少人马?”
“从何处攻来?”
“保持队列莫乱阵脚。”
“小的们——”
“呜!——呜呜!——”
无论妖将的召唤还是示警的号角,往往响不多久便随着砰的一声爆响戛然而止,旋即一同湮没在此起彼伏的兽言妖语中。
惊恐的大呼小叫不绝于耳,混杂着兵器与肉骨的碎裂声,闻者无不胆寒。
鲜热的血腥飘散四溢。
那缕赤红人影如鬼如魅。
其身法之迅捷,攻势之凌厉,只若疾风骤雨,明明单枪匹马看似势单力薄,偏偏以一当百实则游刃有余。
何为交锋?
你来我往是为“交”。
怎奈宠渡铁拳无双,呈现在众多看客眼前的局面何尝有半点交锋之意?
唯有一边倒的碾压!
唯有一水儿的屠戮!
也就前后队伍搞清状况的短暂工夫,当中即有百十头妖怪粉身碎骨。
满目疮痍。
遍地狼藉。
乍看之下,映入眼帘的净是连肉带骨的碎块,在树梢挂着,在石缝里卡着,在山壁上粘着,在地上铺着,在水面漂着……并无一具全尸。
霎时万籁俱寂,只听一曲由鲜血构成的交响在林间隐隐回荡。
有血线从高处浇下,淅——沥沥沥沥,在地上冲刷出深深浅浅的土窝;有血珠滑落,打在叶尖儿上啪嗒啪嗒;有血丝垂挂,迎着呜咽而来的山风来回摆荡……
从高到低,由远到近,方圆二十丈范围内一片血淋淋,肉糊糊,骨森森,将那咫尺天地尽作猩红。
——恍似修罗炼狱!
便在这血染重围中,任由腥风撩动赤发,卷起衣袍猎猎,宠渡紧握双拳叉脚站定,巍巍然状似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在腥风的肆意拨弄下,血气飘摇。
在那微瞠的双目中,眸光如刀。
在握紧的拳面上,犹有残血顺着凸起的指节点点滴落,掉在地面,渗进土里。
其威其势裹着重重杀气与战意,随风弥漫,罩住了距离最近的几圈妖兵。
内中不乏亲历屠场地狱却侥幸苟存的可怜虫,更多则是目睹事件始末的旁观者,此时都杵在原地愣不敢挪窝。
龇牙咧嘴?不过强装镇定!
攥紧兵器?仍自瑟瑟发抖!
那副战战兢兢如临天敌的架势,好似但凡闹出半点动静或显露些许逃念,就会挑动宠渡“兽性”,令其再次大开杀戒一样!
要说不幸吧,一时就这么对峙着。
要说幸运吧,僵局并未持续太久。
当最后一滴血从宠渡拳头上滴落时,场面终于绷不住了。
只因宠渡作出了蓄势之姿。
撤步。
侧身。
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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