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那些年,我们给家里写了不少信,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后来,我们终于奔出头,有了一点人样,大家欢欢喜喜回了国,返了乡,没想到整个村子,半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了,家乡的父母亲人,弟弟妹妹们,全没有了。当时的情况,我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后来知道的更多,那个绝望啊!”袁天纲的目光落在宫疏雨脸上,似乎两个模糊的人影开始重合,“小妹、小妹,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爹娘,你心里是不是也埋怨过大哥,大哥离开后,兄妹再也没有相见之日,留下你一个人在外乡受苦!”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老人先没有忍住,最后所有的人都哭了起来。
那个一辈子劳累、在穷苦中生病、只能坐等死亡的宫疏雨祖母,袁天纲的小妹,在这些老人印象中,还只是一个孩子。
“舅公,阿婆从来没有埋怨过你,只是想你,想大家。大家离开后,人少了,地没变,日子多少好了一些。那时候,活下来的人,每隔几年都会派两个人小心翼翼回乡看一看,就是想着舅公和那么多爷爷,还有那些走散的亲人,或许会回去,会回家,每年都会派人回去。”
通信、交通皆不发达,错过了,全都错过了。
“俗话说:叶落归根!这些年,我们把能找到的兄弟遗骨葬回了家乡,舅公和这些老兄弟都要葬回家乡,这事……舅公交给你与种爷爷办,你答应我,一定要办好。也不用办隆重,不办也行,我们的目的是叶落归根,有口棺材、有坟头就好,若操办起来让人惦记上,说不定坏事,死不得安宁。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下落不明,只知一个小妹的最后归宿,小雨,将我葬在你阿婆旁边,我们兄妹在一起,死后有个伴,我陪着她,她陪着我。照、照片……我想再看看故乡的照片。”听见他的要求,众人急忙将染血的照片翻了出来,放到他手里。袁天纲在模糊的照片上仔细辨认,“小雨,你再给舅公唱唱歌,当年家乡的弟弟妹妹们唱的。”
泪流满面的宫疏雨点了点头,略带哭腔的声音唱道:“每一天都走着别人为你安排的路,你终于因为一次迷路离开了家……噢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是不是有了一个,你不想离开的家?噢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我还想看一看你,当初离家出走的步伐……”
大哥!大哥!大哥!
袁天纲脑海中不断闪过亲人当年的模样,已非常模糊,几乎看不清。那个叫自己大哥的小姑娘,我苦命的胞妹,一家人将要团聚,不知该喜该悲。
他努力想看清为他唱歌的宫疏雨,她应该是后辈中唯一一个完全心念故土的孩子,他也理解那些子孙。
他们生在天泰,长在天泰,对天齐王朝没有归属感,无法共鸣老人们对大齐叶落归根的感情。何况还有祭拜的问题,老太太葬在哪里?每年节气往那边跑?天泰还是天齐?
种沐流当然无所谓,独身一人,哪里都是家。其他的老人不同,尤其老太太还在者,她和她的子孙们都是天泰之人,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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