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擦去书上不多的灰尘,看了一眼门窗,低声:“朝廷堂官尤在走马观花,尚书、侍郎换人频频,这本身就存在问题,何况中书里一相独大,这迟早会出大问题。不瞒岳父,现如今朝堂如泥沼,陷进去,可不容易脱身。”
张和凝眸,严肃起来:“我倒是看了你,能看出奉殿内情况,就这一点,你就胜过了无数才俊。可正是如此,我更担忧你。你想要娶希婉,我没意见,可我不想让她跟着你受罪,更不想让她陪你陷至无法自拔的泥沼之郑”
顾正臣深深看着张和。
张和转过头,用鸡毛掸子扫了下书面:“希婉是我唯一的骨肉,她是我的命。你若能答应我能护她周全,你们年前就完婚。若你不能做到……”
顾正臣深深触动。
无疑,张和对张希婉的父爱是伟大的,是不惜代价的。
只是,谁能保证未来?
顾正臣沉默了。
咚。
屏风摇晃了下。
顾正臣侧过身看去,只见张希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张和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难看,喝道:“回去!”
张希婉看着父亲,毅然决然地向前一步,行了个万福,坚定地:“父亲,谁都不能保证未来一帆风顺,你用未来之事裹胁于他,不是故意让他难做。若他做得到,便是狂傲的大话,你会看了他,若他做不到,你会将他请出去。父亲倘若真为女儿着想,就不应如此为难顾公子。”
顾正臣看着张希婉,第一次发现这个姑娘外柔内刚。
张和拍了拍书,阴沉着脸:“果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成婚,就如此向着他。你是未出阁的姑娘,素日里教你规矩,怎么因为他都忘了个干净?如此唐突现身,传出去岂不是张家没有家教,还不退下!”
顾正臣走出一步,对张希婉:“你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官场风波恶,谁也不清楚祸事会在哪一日来到门前。若你跟我,很可能会受我牵连。你也知道,我是个善于惹事的,刚来金陵,就招惹了一个侯爷……”
张希婉自是知道此事,大着胆子直视着顾正臣:“我不介意你惹事,我只认得你,只知道是你,一直让我魂牵梦绕,忘不掉。是你,我可以陪你过春秋,也可以陪你过酷暑、寒冬。若不是你,我心如死灰,四季轮回,花开花落,皆与我无干。”
顾正臣听着如此表白,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转身看向张和:“岳父大人问我能不能保她周全,我想,我会用命护她周全,在我死之前,她会一直好好地。”
张和看着并肩站着的顾正臣与张希婉,听着女儿的深情告白与顾正臣的保证,微微点零头:“你这个女婿——我认了。”
“多谢岳父成全。”
顾正臣行礼。
张和瞪了一眼张希婉:“你是不是可以回避了?”
张希婉心中欢喜,瞥了一眼顾正臣,便走上前,搀着张和的胳膊,撒娇道:“父亲,女儿也想留下整理书籍。顾公子,你看这本《春秋》,你最是重哪一句?”
顾正臣看了一眼无力反抗的张和,看来是个女儿奴的父亲,便上前:“于自身而言,我颇是看重‘量力而动,其过鲜矣。善败由己,而由人乎哉?’这一句。于家国而言,我推崇这一句:‘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张和看向顾正臣:“苟利社稷,死生以之!看来你志向不啊。”
顾正臣将整理好的书放了回去,正色道:“身为大明官员,当赢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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