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廉颇的洞府已经天崩地裂,他要我顺流而下看清自己,我还没有实现。”我收回长刀,与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拉开五步远的距离,相对而立,“若回现世,我要先借走你的魂核,得到与之为战的力量。”
冰雪的麒麟灿然一笑,抄起手中的枪当空打了个枪花,那枪尖划过,竟撕开大气,停了方圆十步之内的雪落。默契自不必说,谁的肩膀上或盔顶沾了一片雪,就算谁输。子龙有心要考验我战斗的实力,更要磨练我的心性,让我学会寒冰之理。我看破他的心思,先说出来,免去他自以为的所谓犯上的罪名。
“主公使长刀,霸气刚硬,但不如子龙长枪迅猛灵活。若要当空起飘雪,白日降冰棱,主公必得看出子龙的路数。”
我点点头,拖刀与他对走,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动向,不能放过一点儿变化,因为子龙的铠甲能直接洇出霜花,进而生出细小的雪片冰棱飞出,密集时如骤雨,教人防不胜防。
“来!”
子龙旋转长枪直刺过来,展现出当年文山一战的骁勇与凌厉。那枪尖旋转着,即有冰片雪花由四周凝集而来,依附在枪头上,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厚实的冰壳。随着枪身不断旋转,那冰壳也被打磨成锥子的模样,一点儿都不钝于原先的钢刺。
喳——
我退半步,塌下身如弓,一瞬携刀弹起,一手执柄,一手按住刀背,正将刀刃抵到那枪尖儿上。刀片削冰如泥,一瞬之间便将那冰锥断成两大块,向四周崩开。只是我未对准那原本的枪尖,打个错位,我的刀也探出去,子龙的枪也刚好在刀下刺过来——我们各自顶住了对方的咽喉,若生若死,只在其中一方闪过的念头。
子龙与我同时丢开手中兵刃,那顶上的虚空遍破裂,透下无数的雪花来。我们沐浴在雪中,见彼此挂白,共开怀大笑。子龙摸摸脖子,发现他的颈口已被我的刀风刮开,有一缝流黑血,顺着脖儿颈洇入甲胄之中。若我存心要他的性命,他该化为黑烟,弥散至当空中了。
“主公看明白了么?极寒之道,并不全在凌厉。”子龙手放下,颈间的伤口便被极薄的冰壳裹住,“我锋芒有但不为最厉,但若刺中,必取敌将的性命。”
若是刺中?
我突然意识到不妙,想要低头时,却发觉自咽喉以下皆为寒冰封冻,鲲鹏厚甲也被冰棱开出无数的窗口。我难以低头,只好抬手抡刀一点点刮去颈间的冰壳,就如持短刀剃须。
“再硬的钢铁也有折断的时候,唯有寒意不可断,只有融化。当日主公降伏子龙,并非靠廉将军狮身虎体,力拔山河的斩击——子龙见龙卸甲,为的是一身一心的冰壳,都被主公的赤诚融化。主公取我魂核走,定要当心武将心有鸿愿者,我们的冰非绝地之冷,不能冻得住。”言讫,子龙猛地掷出长枪与我,取下那银白的头盔来,再举而上。
正此时,漫天霜雪停滞空中,梨花不再落,蝴蝶不再舞。
“等等子龙,若我借去你的魂核,这处洞府是否也会崩塌?你是否也会消失不见?”
“龙牙一夜子龙即身死,今存于此者不过主公心念。主公取走魂核,要么于将军府门户回去,要么继续顺流而下。君王终有抉择,为臣便不参言了。”
“子龙!”
他慢慢地站直了,眼睛湿润,随后结出冰层。紧接着,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冰爬过,从足底一直爬到发梢。他就与这处荒原上的霜雪一样,突然地停止了动作。他化为冰雕塑。
“子龙。”
我冲将军跪下了,手中捧着他的枪与盔,以此宽慰他,更是宽慰己心。子龙的雕塑冰颜玉貌,仍是天下无可匹敌的美丽,为吾上爱将!雪花又开始飞舞了,一片一片,落到将军凝固的肩头,就如蝴蝶暂停在花中。这花如此神圣。
“等着我,在现世你我再见为兄弟!”我放下手中什物,向子龙长久一拜,为他伏地叩首。一霎间,所有与子龙有关的回忆都涌上了我的心头。这儿是我的内心世界,故而被这情感波动带的雪崩。
好。
我猛地抬起头,便见到雕塑的眼睛正微微地抖动。有冰重作水,缓缓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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