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婼儿自然高兴,连声答应下来。
老太太又道:“孙先生最近可好?记得替我向她问好。”
她口中的孙先生就是蒋婼儿那女西席,名唤孙飞清的。她曾经和大夫人明氏一样都是北直隶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过命运坎坷多了,家境清贫,父亲只是个屡试不中的穷秀才,偏还娶了个如夫人,宠妾灭妻,气得孙飞清的母亲抑郁而终。孙飞清便打小立了志向,此生不嫁,一直在大户人家当西席,自力更生,半点不靠男人。
“先生她很好。”孙飞清脾气温婉,待人和气,全府上下的人都喜欢她,也包括这个极难伺候的蒋大姑娘。
蒋婼儿拿了那幅画,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屋中又安静的只剩下那剪子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过没多久蒋婼儿携着画就折了回来,神情不复刚才的欢喜。
“怎么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画砸了?”
“不是……”蒋婼儿吞吞吐吐,“老太太,这画好像有问题。”
毕竟是自己新得的宝贝,老太太手中的剪子停下来:“什么问题?”
蒋婼儿把语气调节得最谦逊:“老太太,我说了您可别不高兴,这画,十有八九是假的。”
那把剪子被老太太搁到了桌子上。
“什么假的,婼儿,你话可不能乱说。”
听到老太太语气严肃,蒋婼儿跪在地上道:“我知道这是宁妹妹送给老太太的寿礼,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也不能瞒着您啊。”
“你怎么知道这画是假的?”
“刚才我把这幅画拿了回去,孙先生看了会就说是赝品,您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她吗?孙先生画技超群,怎么可能认错。而且她为人正直,总不可能撒谎吧。”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老太太吩咐了丫鬟纤云:“你去请孙先生过来。”
不一会纤云领了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过来。她不施粉黛,穿一身素色褙子,乌发用玉簪盘着,清雅端庄,如一朵空谷幽兰。
孙飞清朝老太太施了一礼,老太太缓下声音道:“许久未见孙先生了,孙先生教导我这侄孙女,辛苦了。”
孙飞清谦逊道:“老太太客气了,小姐聪慧过人,我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功夫。”
老太太笑说:“那就好。我听说刚才婼儿拿了幅画过去,你说这画是赝品。这幅画本来是我的孙女儿送给我的,应该比真金还真,咱们会是假的呢?”
孙飞清回道:“老太太,我虽不是什么鉴赏名家,但对书画方面还有所涉猎。吴大学士所题的瘦金体向来都是用狼毫笔写成,但这幅画上瘦金体的笔触分明就是用羊毫写出来的,这便是个常识性问题了。”
听完一席话,要不是有外人在,老太太险些脸上的笑容快绷不住。她命了纤云从蒋婼儿手里把画拿过来,只觉得上头那一行瘦金体越看越怪异。
“谢谢孙先生了,你先回去吧。”
眼瞅着孙飞清的背影消失,老太太面色渐渐沉下来。
一旁的马氏劝慰道:“老太太,说不定大姑娘也不知道呢。”
蒋婼儿听了在下头道:“她不是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这画是叫人验过的吗?”
马氏被噎了一下,改口道:“不过是幅画而已,老太太要是想要,大姑娘肯定会给您送一车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是在乎这幅画吗,我是在乎她的态度。有道是其心可诛,在我面前弄虚作假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好戏弄是吗?还是觉得我这个老太婆很好打发?”
她越说越气,声音大起来,铿锵有力地回荡在屋子里,一下子谁都不敢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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