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天熙二年,也即宋国建新十三年,二月四日,是宋国建新皇帝赵康的生辰天恩节。
尽管宋金两国仍沿淮水一线重兵对峙,战云未消,但江南的春色依旧如期而至,天恩节更为江南的二月平添几分喜庆,王孙公子,富豪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不肯虚度。
几度物转星移,南渡的北人大多早已他乡作故乡,山河破碎的往事只是浓红绿翠之间一抹暗淡的底色,往事既已不堪回首,又何必多忆,也只恨这湖光山色太撩人,今朝之乐岂能辜负,有诗曰:
一勺西湖水。渡江来、日日歌舞,夜夜酣醉。回首洛阳花世界,烟渺黍离之地。更不复、新亭堕泪。簇乐红妆摇画艇,问中流、击楫谁人是。千古恨,几时洗。
余生自负澄清志。更有谁、翻溪未遇,传岩未起。国事如今谁倚仗,衣带一江而已。便都道、江神堪恃。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笑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
虽说两国仍隔水相峙,年年大节小节宋国无不卑辞厚礼遣使朝拜,殷勤备至。来而不往非礼也,大金上国也要拿出上国的风范,此番也派出贺生辰使团,为宋国皇帝赵康祝寿。
金国使团使副及三节人从一行九十六人,自上京出发,途径黄龙府、信州、沈州、锦州、米州、润州、燕山府、涿州、汴京等州府,历经五十余程,至泗州渡口下马登船,大小舟船二十余艘,鱼贯而行,渐至淮河中流。
宋国接伴使团的官船从盱眙军渡口出发,早已在中流一侧迎候,见金国使团舟船抵近,忙上前汇合,待到两船相距三丈之内,宋国接伴使兵部尚书梁方站在船头甲板上,笑意满满,胜似沿岸盛开的桃花,上前拜道:“大金皇帝圣躬万福,下官奉宋君之命,为节下远涉风尘,特遣卑职在此迎候。”
对面一位面色黝黑,髡首辫发的金国官员站在船首甲板上,面有倨色,淡淡地回礼道:“江南国主圣清万福。”
这位身着熊廘山林纹秋山服的金国官员名为乌带,乃是金国殿前都检点,官居正三品。按照惯例,作为大金国的贺生辰国信使,不仅可一路饱览华夏山河美景,还能得到下国的慷慨馈赠,是个令人艳羡的美差。但金使乌带却一路神情凝重,心事重重,对一路美景视若无睹,倒是对沿途山川地貌、城防要塞颇为关注,一一仔细观察,详记于心。
宋国官船与金国使团官船汇合后,二百多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绵延数里,溯河而上,逶迤而行,沿岸牵船、当直、防护、鎗旗、槔手、火台、火把、岸槔、灯笼之使役共五千余人,一千八百六十二座火台,四百七十一碗灯笼,将两岸照得黑夜如昼,此等礼遇唯有金国使团独享。
船入淮扬一带后,两岸天蓝水碧,风物清嘉,如同一幅钟灵毓秀的泼墨写意春光图。
这日清晨,微风不兴。青水薄雾里,二千余名牵船人光着膀子,喊着震天动地的号子,在纤道上屈身奋力蹒跚前行。
一位风度飘洒的少年郎君正立在船首的甲板上,啜着有淡淡菜花香的清新晨霭,望着笼在轻纱里的青山绿水,倍觉心旷神怡。
忽然,岸边传来一阵哀嚎和骚乱,原来是使团的侍卫正在持梃挥鞭驱赶挽舟纤夫。纤夫们虽被抽打的皮开肉绽,却不敢吭声,只是拼命地拉着纤。
梁方见状,慌忙奔向乌带的座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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