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乌带、颜玉等使团人从在馆伴使的陪同下赴紫宸殿朝见。
使团一行沿着御街从丽正门鱼贯入宫,乌带和颜玉并肩走在队首,乌带神情倨傲,目光高冷,颜玉却是一路应接不暇,宋国大内依凤凰山东麓而建,自平陆至山冈,随其上下,以为宫殿,虽无旧都之雄伟壮观,却拥湖山之胜,工巧纤丽,别有江南之色。
颜玉左观右览,忽然听到空中隐约传来哨声,抬眼见一片白色祥云腾空而起,在皇宫上空飘荡,待那祥云渐近,清越婉转的哨声清晰可闻,仔细一看,原来是大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掠空而过。颜玉突然想起前两日在街头听到的一首闲诗:“鹁鸽飞腾绕帝都,暮收朝放费工夫。何如养个南飞雁,沙漠能传太上书。”此时方才会意其妙,不觉哑然失笑。
步入丽正门后,正面凤凰山,此为大内正门,皆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巍峨壮丽,光耀溢目。门外建左、右翎亭,东西待班阁、登闻鼓院、登闻检院,两边两行红漆权子,排列森然,门禁甚严。
乌带及颜玉等人来到殿前,只听三声清脆的净鞭响,殿前内侍侍立左右,引臣僚左右入,至丹墀,小起居毕,宰执秦似道上殿,其余臣僚分班出,宋国皇帝赵康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端坐于龙椅上。阁门使奏使者入见牓子。乌带和颜玉在内侍引导下捧书左入,至丹墀北向立。
那年近七十,留着一副雪白的山羊胡的阁门使左下前来接书,乌带傲然冷言道:“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君。天子顾念苍生,以赐宋以和平,宋约奉表称臣,使者不可以北面。若欲贬损使者,使者不敢传诏。”
按照馆伴使在都亭驿内讲述的礼制,捧书者应单跪向阁门使授书,却不料乌带突然变卦,拒不授书,阁门使做梦也没想到,那例行了大半辈子的公事竟然出了岔子,一脸愕然,站在那儿手足乱颤。赵康见状,又惊又怒,高坐在龙椅上,如芒刺在背,冷汗浃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见赵康一脸愠色,也知那金使万万开罪不得,故而个个噤若寒蝉。赵康向堂下扫了一眼,见站在首排的秦似道正低头看着手中笏板,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思考着军国大事。
正当赵康度刻如年,尴尬至极时,忽然从朝班里站出一人来,声如洪钟道:“陛下,金使无理,臣以为应立即驱逐出境。”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赵康心中顿时踏实下来,原来上奏之人正是朱嶦。
此言一出,朝堂上鸦雀无声,站在丹墀上的乌带也听得真切,心中咯噔一下,狠狠地向殿内瞪了一眼。赵康沉吟片刻,看了看朱嶦,又看了看秦似道,道:“卿昨宵酒意未消,莫要失言,秦卿已有主张。”
秦似道心中暗喜:“这赤佬打了头阵,做了恶人,自己正好做个和事佬,落得个皆大欢喜。”主意已定,清了清嗓子,从容出班奏道:“陛下,两国相交,以和为贵,金使贵为上国金牌天使,既已前来贺寿,已足显善意,当不可与一般使节觐见之礼相待。”
赵康脸色缓和许多,缓缓道:“卿所言甚是,大礼当不拘小节。”
秦似道亲自引乌带入殿,乌带捧书匣昂然走进殿内,立于御阶北侧,奉上书匣。
赵康从御榻上站起身来,走下御阶,道:“大金国皇帝圣躬万福。”
乌带身体微躬道:“圣清万福。”
赵康双手接过金国诏书,随即交给了侍立一旁的王继先,王都知打开匣取出国书,交于秦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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