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鹡鸰从露台上空掠过,将夜色划出波浪状的缺口。
阮雪音意识到正自投罗网,颇觉无语,默啜半口茶,转了话头:
“所以在君上看来,你这一朝,是极可能爆发战争的。”
顾星朗凝她片刻,“我无意开战。但我无法保证他们能一直按兵不动。因为目前看来,蔚国很可能在慕容峋这一朝崛起。”
阮雪音很想问他是否有统一青川之心,很想问若不开战,他如何实现“为万世开太平”,很想问他对天下的看法,还想问在他看来何为君、何为国、何为太平盛世。
但她忍住了。
这么说下去,又会没完没了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继续自己发起此问之初衷,
“君上不想开战,又要守护祁国江山,保住大祁青川霸主的地位。除了凭借治国之才,是否有河洛图保驾,更为稳妥?毕竟宇文家靠着它称霸青川两百年。且以君上才能,就不想在有生之年一睹河洛图,获悉它究竟有何神力?”
当然想。这个君位对他来说最有意义的部分,从来不是野心权力,而是能进寂照阁。解谜,对于一个脑力卓绝的天才少年来说是最大乐趣。
宇文家造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但他不想告诉她。因为他不想借。就算惢姬从无立场,如今竞庭歌在蔚国,那么蓬溪山便不是友。
非敌,不代表是友。
“我今年二十岁。我有很多时间。托你信心与吉言,到我离世之时,确有可能见到河洛图。”
“君上有很多时间,大祁却不见得有同样多的时间。”她看着他,神情认真,“如君上所言,若慕容峋速度够快,若崟国有所准备,若白国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安分或者突然改变心志——战争爆发也不过瞬息之事,也许就在十年后,也许就在十年内。”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他不想顺着往下接。
阮雪音放慢语速,“但若在那之前,君上打开了寂照阁最后三道关卡,河洛图出,寂照阁金顶亮,其余三国忌惮,战争或许会因此推迟几十年,甚至更久。”
“当年有河洛图,宇文琰还是死在了曾祖刀下。”
“万物崩坏始于内。河洛图能助一国一朝掌控天下形势,却阻挡不了民心失、朝纲溃。宇文一族是自己先开始崩坏的。太祖陛下不过顺应了天道。”
顾星朗再次凝了满眼星辰看她。
全中。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他的想法,已经不止一次。就好像他们过了二十年一模一样的人生。
当然只是错觉。
“蓬溪山要看河洛图,仅仅因为好奇?”
阮雪音略思忖。关于缘由,老师没说不能说。而此刻为表诚意,她应该说。
“我们怀疑,河洛图和曜星幛、山河盘有关系。后两者看起来是两件器物,也由我和师妹分别在使用,但它们其实很像。曜星幛上所有点、线、网,和山河盘上的图景是完全一一对应的。就好像原本是一张图,在天为象,在地成形,被人为制成了两张盘。”
顾星朗缓声:“而河洛图据传纳天地五行,为风为气,为龙为水,乃天星之运,地形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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