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时,雨停了。
道成寺的院墙后,秦炳靠着墙壁喘息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胡须滑落,点点滴落在破旧的衣衫上,让秦炳感受着一丝还活着的实感。
他的右臂仍使不出半点力气,左肩上也还残留着一块被钝物划破的擦伤。盲棍留在了破庙里,但那柄细剑此刻却握在他的手中。
想不到这次偷袭运气这么差,先是被江月容胜了一合,后又碰上了那刘一川的传人。为了这点赏银,却险些把命搭了进去。
江月容的赏银,足有二百两,本不是个小数目。但如今看来,这二百两却着实不好拿。江湖险恶,这话一点不假。
雨停后不久,道成寺里有了动静。秦炳微微抬起了头,细细听了过去。
几声轻轻的叩门后,庙里禅房的门缓缓打开了。
江月容想必站在禅房门口。秦炳想着,若昨夜自己没有暴露,此刻应当是他叩响那禅房木门。不论此刻是谁站在那木门前,这人都得到了刺杀江月容最好的机会。可惜,庙里这些人并不知道,整整二百两赏银此刻就在他们手指缝里。
禅房门外,开口说话的是柳亦隆。
“姑娘,昨夜打搅了。”他说道。
江月容仍装出一副娇弱的声音,轻轻答道:“公子不必客气,昨夜若非公子与那恶人苦战,小女子怕是要遭毒手了。”
秦炳心中冒出丝丝寒气——这江月容,撒起谎来倒是得心应手。昨夜一战,身陷险境的哪里是江月容,分明是他秦炳。
柳亦隆施完礼,却没有马上离去。
“姑娘,有件事想冒昧问一声,如有得罪,还请包涵。”
江月容似乎有片刻犹疑。
“公子请讲。”
“姑娘,你是不是江月容?”
秦炳闻言,心头一惊——坏了,这赏银搞不好要被那小子抢去!
江月容沉吟了片刻,轻声反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秦炳这个人,唯利是图。拿不到银子的事情,他是不会冒险去做的。”柳亦隆低沉着声音说道,“昨夜,秦炳想对姑娘出手,这件事教我起疑。他是个瞎子,当不至于有见色起意的心思。却不知姑娘身上有什么能让秦炳惦记的东西?”
江月容退了半步,将桌上的一样物件取走,握到了手心里。听那物件的声响,想必又是一只破瓦片。
“公子,这件事一定要问清楚吗?”
柳亦隆沉默着。秦炳迟迟没听到拔刀的声音。
大殿里,传来了野雪和尚伸懒腰的响动。禅房里,孩子似乎也醒了过来,发出了娇声的啼唤。
柳亦隆和江月容,此刻却静静对峙着。
秦炳也摒住了呼吸,不知会有什么变故。
过了许久,他听到柳亦隆叹了口气。
“江月容是江湖悬赏的恶人,杀人如麻,血债累累。”他叹道,“你只是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没满岁的娃娃,怎么可能是那江月容呢。秦炳这老瞎子,想必是认错了。不知外头是谁散布了谣言,说江月容藏在这破庙里。我既然来亲眼见过了,就该出去澄清了这流言,别让那些逐赏银的江湖人再来搅扰了姑娘。”
说完,柳亦隆向江月容行了一礼,不等江月容答礼,便匆匆离去了。
江月容将手中的瓦片放回桌上,一句话也不说,更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
柳亦隆提着长刀,出了破庙,头也不回地朝武昌城走去。
他出庙后没多久,野雪坐起了身子。
庙外的雨停了,虽阴云未散,但雨后的清新泥土气息仍让他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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