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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事有蹊跷

转眼便至除夕,家宴摆在勤和宫,太后,皇帝,皇后,除秦昭仪外后宫诸妃与公主具到。乐起,皇帝给太后行大礼,礼毕升坐龙位。

皇后领着诸妃与公主给皇帝太后行大礼,皇后坐皇帝右侧宴桌,各妃在殿内地平下东西宴桌按位分坐,宴会才开始。

宫中礼仪繁复,皇后领着诸妃跪敬太后皇帝三进御酒,太后皇帝饮后各妃才饮。上热膳,先呈太后皇帝,再送皇后与各妃。

又上汤饭,果食,也先呈太后皇帝,后送皇后与诸妃。一直到戌时初方才宴毕,太后离桌座,皇帝皇后与诸妃出位恭送,诸妃又跪送皇帝皇后才各回自处。

小玉儿身子笨重,又兼饮酒更觉困软不堪,叫归雁上茶饮了两三口,道:“我也没精神守岁,先去躺着,叫他们把大门关好,别只惦记着放炮仗。”归雁称:“是”。冰脂凝霜过来伺候着梳洗歇了。

小玉儿这边歇下,晴椿归雁吩咐小宫女在寝室外小心伺候着,与冰脂凝霜水月在正殿守岁,几个人吃着干果点心说些闲话不知不觉便到子时。

夜色沉寂,远处隐约传来爆竹燃放之声,冰脂听见心痒难耐便要出去放炮仗,晴椿阻拦不住,只得跟着一起到了院内。

几人吩咐小太监拿来炮仗点上,一时间“噼噼啪啪”烟火缭绕,晴椿几个和小宫女们笑着捂住耳朵躲在廊下。冰脂胆大,和小太监要来几只二踢脚亲自放,拿在手里点燃专向归雁水月她们站的地方扔,吓得几个人东奔西藏笑成一团。

正笑闹间听见有人叫门,冰脂诧异道:“这会子谁会来?皇上该在凤仪宫才是。”晴椿吩咐小太监去开门,只见一群内侍簇拥着皇帝进来,晴椿她们忙跪地接迎,皇帝脸色铁青不说话,径直进了正殿。

乔安在后面跺脚道:“姑奶奶们,你们可消停点罢。”

晴椿几个吓白了脸也跟着进去,皇帝缚手站在宝座前,目光冷凝如刀扫过,沉声道:“如今越发出息了,只图自个耍乐连主子的身子都不顾了?”晴椿几人大气不敢出,低头跪地半天才听皇帝抬脚走远声音。

小玉儿闭目半靠在床上,佳节思亲,听着屋外爆竹噼剥人声喧闹仿佛无干一般,与这繁华锦世遥遥相忘更添寂寥。听见门扇响动见班羿身着紫貂明黄蟠龙长袍进来,小玉儿强作精神,问道“怎么不在皇后娘娘那里,这会子过来有什么事?”

荧荧烛光照着小玉儿脸颊忽明忽暗,班羿挨身坐下见她泪痕宛在,不由一怔,轻声道:“不放心你才来,莫不是想我了又嫌着不来才不高兴?”

小玉儿臊他:“没你这样没皮的,我倒不想你,你快去罢。”

见她神色略有缓和,班羿又故意”嘿嘿”一笑:“原来不是你想我,那定是肚子里的孩子想爹爹了。”

小玉儿脸上一红,不理他扭身躺下。班羿伸手掰她转身:“怎么放你一个人躺着?也不是我说这烟霞宫的奴才,太没规矩了,你也该端出主子的架子来不能一味宽纵她们。”

小玉儿叹口气,坐起身子:“左右无事,大年下的合该让她们乐一乐。她们皆是好人家的女儿,在家里哪一个不是娇着宠着的?只被送进这深宫重门就低人一头,连爹娘也见不到,整日介低眉顺目伺候主子,被些个宫规拘着有什么意思?

待年岁大了才放出去,白白耽搁终身。别人我也管不着,这烟霞宫里的人总得由着我不叫她们受委屈,将来若再能为她们找个好归宿便是跟我的好处。”

班羿奇道:“我不过白说一句,竟惹了这些牢骚出来,你若少些心思身子便不会这般弱。说起这个,又有一桩叫你费心的事,正月十六就是母后五十整寿,今年要好好操办一番,你倒想想拿什么做寿礼出来?”

“母后寿辰准备寿礼原是我做媳妇的本分,自当尽心,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这会子夜深了,你要早起,睡罢。”小玉儿要起身伺候他更衣。

“明日还要祭祖,你养着精神,教她们伺候就成了。”班羿将她按住,击掌叫人进来伺候。

班羿梳洗后躺在外侧握住小玉儿的手,感觉她指尖冰凉,便将她的手放在怀里捂着,闭目道:“我知道你想家,待过了母后寿辰就叫你母亲进宫看你。你哥哥成亲的时候原本是要进宫谢恩的,被你阻着没能见着,这次也叫他带着家眷一起来见见,可好?”

讲完半天没听着应声,班羿睁眼看她,小玉儿躲闪不过只得道:“还是不见的好,纵是见了又不能日日守着,徒添伤感,就这么在心里念着也是一样。”

班羿探手将小玉儿长发绕在指间,沉思半刻,锁眉道:“有时真摸不透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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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儿伸手挽起一缕长发在班羿中指上打了个同心结:“我能有什么心思,既进了宫便不想那些个没指望的事。如今我只有你了,你待我好便是我的福气,若有一日你倦了我,我心中仍是‘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傥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言毕泪光盈盈。

班羿见指上的同心结心中欢喜要溢出来一般,许久才觉出她话语凄楚之意,他隐隐觉得不安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一时间又是酸楚又是欢喜,半晌才温声道:“怎么说起这些丧气话来了?我们日子长久着呢,就这样守着一生一世。只怕到时孩子落地你只顾着他反厌我罗嗦,那我岂不是可怜?”

的煞有介事,忍俊不禁微微笑道:“亏你还是皇帝,竟和自己的孩子捻酸吃醋,哪有帝王的样子?”

班羿也笑:“不知怎的,只与你一起时便忘记自己是个皇帝,不喜说那些虚话。”

两人又说笑几句,相拥而眠。班羿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悄悄起身,乘着御辇去朝堂上接受百官朝贺新年。

接受百官朝贺,率众祭祖,仪式至午时才了,班羿亲自送太后回慈安宫,又与与班微转至勤和宫说话。

兄弟二人落坐,班微笑道:“前次皇兄与臣弟比箭虽没结果,不过臣弟还是将彩头献给皇兄,就算新年贺礼罢。

班羿一听忙叫呈上,班微的随行太监手中献上画卷与乔安在另一端展开。

画卷随两人手中打开,班羿渐渐笑容凝固,愈看心中疑团愈重,沉吟不语。

班微在一旁见他观画神情凝重,不由疑惑,问道:“皇兄看这画有何不妥?”

班羿不答话,挥手命乔安卷画收起,却问:“老六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班微如实答了。

班羿听完手指磕着案沿沉思不语,足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才道:“这案子是在父皇手里了结,不好贸然翻案,还要从姜风景处着手才行。即便查实,也难叫老六伏法,悠悠众口难堵啊。”

兄弟两商议完毕班羿径直去了烟霞宫,进正殿见里面静悄悄的,小玉儿正低着头对着一个木架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班羿蹑着脚走过去一看,道:“这可稀罕,怎么竟学着绣花了?”

小玉儿惊得松了手中针线,抬眼见是他,蹙眉道:“怎么不叫人通报,倒吓人一跳。”又拿眼看水月归雁

水月归雁抿嘴笑着退下,班羿挨着她坐下,笑道:“是我不叫她们通报。你身子重,不好好歇着又忙什么?”小玉儿将手中竹绷往他面前一递,气恼道:“母后寿辰就到了,我画了一幅观音,正与水月她们学着绣,可气怎么着也绣不好,你莫捣乱了。”

班羿微微一笑,就着小玉儿的手看,见她穿着一件半旧的胭色织金小袄,袖口露出一寸毛,衬着十指纤纤如水葱一般,遂问道:“年前送来的云锦与银狐腋怎么不叫人做了穿着?”

小玉儿楞了一瞬,搪塞道:“不过一件衣服罢了,怎么你倒惦记这个。”

班羿知她恐逾制遭人非议,心中十分不悦:“既是给你就做了穿着,难道我连这个也作不了主?”小玉儿叹气苦笑:“是,谨尊圣旨。”

班羿见小玉儿应的勉强,拉住她的手道:“虽说按你的位份不能穿这些,可我总想着能给你顶好的。”冷笑一声又道:“我倒看看谁敢说什么?”

小玉儿心中一甜,抬眼脉脉看他,班羿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对视一会小玉儿先红了脸,抽手拿起针线作势欲绣,无奈心思浮动无处下针。

班羿在一旁看着突想起一件事,便又拉住她的手道:“今日得着个好东西给你,你定喜欢。”拖着她起身走到长案前叫乔安将画拿来。

因知小玉儿极推崇曲和良的画卷,班羿心下得意,悠悠然站在一旁看着她。待画卷一点点铺展开来她却渐渐失去笑容,脸色苍白没了一丝血色,双手抚上画卷“挲挲”作响,站不稳似地全身发抖。

再没料到小玉儿竟有如此反应,班羿亦是慌了,忙伸手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小玉儿只觉得心里有一把钝刀锯齿慢慢地拉扯,挣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唇角张合,似要将汹涌而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吞咽下去,可是每一口的吞咽都落了空,眼眶中空空如也干涩的无一滴泪。

班羿张皇失措急声叫人,水月归雁赶忙过来,一见情形骇得手足无措,乔安到底稳重些,跑出去叫人请太医。

班羿将小玉儿抱至软榻上看她脸色煞白,一时没了主意,仓皇着颤声叫:“小玉儿,小玉儿。”

他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

地方传来,小玉儿轻咳几声,眼泪从眼角渗出,伸手攥住他的衣角,白着脸强做笑颜,微声道:“我没事,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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