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被这一声吓住,惊慌地抬起头,迷茫的神情使他越发惶恐:“是我,我回来了,小玉儿。”他乞求她,求她,求她好好看看他。
日头从窗柃上斜斜照过,被割成一缕缕跳动的暖色,光与影交错参差,不知不觉一生的光阴就悄悄过去,可是任容颜沧桑恍若隔世,千山万水回眸一盼,他仍在原地等着她,三生石上守侯着前生之约不离不弃。可是,这等待如此漫长,短短的一瞬就足以教他在生死之间挣扎几回,他两眼不错的看着她,因恐惧,因期盼,身体微微发抖,等待判决。
许久,她的黑瞳不再游移,紧紧看住他,眸中涌上水汽,由钝惑渐渐恢复恬淡,整个人似一朵枯萎的花重返昔日的光彩,渐次鲜活灵动起来。终于,两靥生辉,莞然一笑:“你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他哽咽不能成句大口大口的喘气,心头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颤颤不已。他不置信地看着她,犹疑半天展臂抱住,怀中人瘦得象是虚无,轻一使力便离地而起。他愈发辛酸,下巴依在她的发丝中险些落泪,枉为一个帝王,终不能护她周全,且,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小玉儿缩在他怀里心满意足,从前种种都抵不过此刻的安宁,就这样罢,足矣。突然,发间一热,细细的冰凉划过肌肤,她抬起头看他,为什么要落泪?傻子,只要能守着你哪怕只剩一日,我也是欢喜的。
乍闻班羿噩耗,小玉儿气迷攻心尚憋着一股子劲,非要问个明白,待现在见到他神志便恢复了清明,亦耗尽了最后力气,心劲一松懈反倒更不好,被抱在床上只说几句话便虚弱地睡去。
小玉儿病容憔悴无一丝生气,班羿如何看不出来?心中煎熬无以复加,又急又怒又恨偏偏想不出半点法子。
皇帝一旦归朝,自然有许多大臣求见商议政务,乔安守在寝室外面急得团团转只不敢进去催。晴椿出来进去几回,见皇帝熬得两眼通红心下便有些害怕,犹豫再三上前小声道:“皇上,主子这样好些日子了。”
班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晴椿咬咬唇壮着胆子又道:“皇上,林公公说朝臣们递折子求见。”
他两眼痴痴地看着小玉儿,要地老天荒一般。晴椿候了半晌无奈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小玉儿梦中“嘤咛”一声:“我不信。”班羿唬了一跳,才要说话,就听她哭喊:“他不会死,你胡说!他不会死。”
他呆呆地听着小玉儿呓语,心中无比震惊。小玉儿睡梦中似在经受着不能忍受的刺激,哭喊声越来越大,伸出手推挡挣扎。激烈的动作使班羿中震惊中清醒,忙上前抱住她轻请安抚:“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小玉儿哭声渐小,眼睛缓缓睁开,待看清是他更多的眼泪汹涌而出,抽泣不止。班羿安慰道:“我回来了。”一脸柔情对着她,心中却喷发着汹汹怒火,那些人该死!
小玉儿将头埋在他怀里不出来,班羿亦是不动,半天才轻声道:“我教他们收拾收拾,明日你搬去勤和殿住罢。”
小玉儿迟疑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斑斑:“这样不和规矩,别人说闲话不好。”
班羿沉下脸,冷笑一声:“谁敢说半个字出来,朕便教他死无藏身之地!”
“你别这样,我去就是。从今往后不管旁人说什么,只要能与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小玉儿从来进退有度,惟恐被人挑出差错祸及圣誉。班羿原本准备了一堆话要慢慢说服她,现听她爽快同意搬去勤和宫,他不由呆楞,思忖片刻心中一惊,她或许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被这个念头骇得心下冰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全身上下无处不僵硬。
“你别这样,我去就是。从今往后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会
怕了。”小玉儿从来进退有度,惟恐被人挑出差错祸及圣誉。班羿原本准备了一堆话要慢慢说服她,现听她爽快同意搬去勤和宫,不由呆楞住,她或许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际,登时骇得心下冰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全身上下无处不僵硬。
“你回来必有许多事要做,他们该等急了,这边我教晴椿归雁归置就是。”小玉儿见他不动便有些着急,侧起身子又催促道:“你去罢。”说完连连咳嗽。
班羿怔怔看着她,半天才回过神忙拿帕子给她搽:“那边自然是要准备妥当的,不需你劳神,我另派几个人过来打点,你就歇着罢。”他头一低便瞅见帕子上面的血色,强忍住心中悲意,不动声色击掌叫人进来伺候。
班羿临出门前又回过头,含笑道:“我去去就来。”待见小玉儿点头才放心,一待出门便沉下脸色。
乔安探头探脑在外面候着见他脸色黑青吓得打个激灵,惶惶张张凑前道:“皇上,大臣们都等着您呐。”
班羿冷哼一声拔脚就走,脚步似挟持着怒气呼呼有声,乔安从没见过他这样,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皇帝面色不善大臣们如何看不出来,只拣些紧要的说,班羿一一决断,不过多半个时辰议完事,刚回勤和宫便吩咐乔安着人收拾一庭院落出来。
乔安猜到**分其中用途,思忖着这趟差使并不好敷衍,若不中皇上的意要吃排头。勤和宫内西南侧乾明殿空着,虽然不大倒也别致雅静最是养病修身的好去处,秋宁与小玉儿较为相熟知道喜好,乔安便叫她带着一干人过去洒扫,看着人走远心里仍放心不下,赶过却叮嘱缺什么只管要,又命人开库取挑些精巧玩器摆放。
班羿进殿见案上放了许多折子,因一直为小玉儿之事烦恼,哪里有心思看这些,只在殿中踱步转悠,思来想去脑中乱轰轰没个章法,这般坐以待毙的惊恐越发使他惶惶不安,遂命小德子去传王太医过来。
王太医早料到此事不能甘休,进殿跪地便道:“皇上,臣年事已高,不能为君尽忠,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
班羿被顶得怒不可歇,手指着他半天气急反笑:“你仗着朕不能拿你怎样么?”
王太医也知自己出言莽撞,事出无奈只能倚老卖老继续道:“皇上,臣从前就说姜昭仪之病倘若好好养着尚能拖几年,但最忌心神受损,现成这样臣也无能为力,臣自愧医术微薄不能为皇上分忧,愿让贤与他人。”
班羿自见到小玉儿,见她气色形容尽皆消沉便隐隐猜到几分,只是为情所困硬是不肯相信,仍存着侥幸盼她无事。王太医向来对自个医术极其自负,此际他不惜辞官可见对小玉儿的病的确无能为力了。
几句话生生惊醒梦中人,班羿被震得失魂落魄,半天心下似有冰水泼过,一寸寸蔓延至全身寒彻骨髓,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仿佛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在痉挛一般。
皇帝脸色大变,王太医慌了神起身就要为他号脉。只见皇帝猝然缩手,视线空洞望向半空,十分吃力地缓缓开口,象是使不出力气:“朕不怪你医术不精,下去罢。”
他的神情苦楚,仿佛惊闻噩耗无以自处,陷入封闭的状态,王太医终究不忍心,犹豫半晌,喏喏道:“皇上,昭仪娘娘的病非臣可为,去留全在个人一念之间。”
皇帝已然听不进他说的话,木木地发呆。
王太医暗叹一声磕头退下,出门还未走远就听大殿内传出一声巨响,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哗啦啦滚地破碎声音半天才停。
班羿摔过东西仍不解恨,一起身走至殿中间转了个圈又瞧见案上如山堆放的折子更觉得恼火,回身长臂一扫全打在地上。
乔安在旁边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见小德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朝他使个眼色。小德子并不知道缘故,壮着胆子刚进殿弯下腰收拾,被皇帝一声厉叱吓得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班羿却突然泻了气,心中涌上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踉跄几步拖着身子要坐回龙椅上,脚下却被绊住,垂首一看是折子散落满地,就见折子里有一张半打开,上写着几行字,黑笔勾划剜心一般直刺眼目:林氏子悦不遵妇德有辱皇。生母无德子之耻。不堪继承太子之位。
班羿弯腰抄手拾起折子展看就看,是黎元所写,洋洋洒洒一大篇陈述姜昭仪妖媚祸君,与瑞王深夜私见有悖妇德,使皇家蒙羞有损帝誉,敏王受其母牵连不宜当太子一位,请皇上严惩姜昭仪另立太子。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58718/190944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