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紫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犹豫,他看着拓跋,静静的,就那样静静的,像极了襄阳,对襄阳的怨恨使拓跋眼中燃起烈火,他将手挪到少年的腹部,用力挤压揉按着,少年顿时痛苦出声,汗水从额头迅速渗了出来,脸色愈加苍白。
荙愿连忙上前制止了拓跋:“少主,这样他会死的。”
“没那么痛快!”拓跋起身用干净的布子擦了手,然后冷淡的说:“把他绑到石柱上,暴晒!我就不信他不说,如果不说,那么活着也没什么用!”
“这……”荙愿沉吟着。
“快去!”拓跋幽深的眼瞳忽地闪过寒光,荙愿想也不想,立刻找人把少年拖了出去。
烈火般的少主光炙烤得整个大地,虽说已是秋季,可少主光的毒辣丝毫没有比夏日减少几分威力,有些泛黄的树叶更加干裂,轻轻一捏便成了粉末。
在北院少主府的院子中央,立着一桩高耸的石柱,少年被绑在烫人的石头上,低垂着头奄奄一息,几只秃鹰围绕在天空中盘旋,死亡的气息深深吸引着它们。
路过的丫鬟和奴仆们都纷纷躲开行走,或同情,或恶心,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生死帮助一个将死得可怜少年。
小羽端了少得可怜的饭从厨房匆匆出来,如今木兰苑成了木兰冷苑,处处受人欺负,现在小姐只能吃这些下人们吃的饭菜,或者连下人的都不如,走至院子恰好看到少年,她惊恐万分,好似看到了鬼,一路小跑冲回了木兰冷苑。
襄阳低头看着书,却见小羽神色慌张的进来,她不觉好奇,放下手中的书细瞧小羽:“你见鬼了吗?怎么慌慌张张的?”
小羽放下饭菜,深深喘口气,才说道:“小姐,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是一个死人,好可怕,就拴在院子中央,气味难闻的很,以后我再也不敢去拿饭了!”
“大惊小怪!”襄阳摇头,又拿起书接着看,小羽呢喃道:“你上过战场,当然都习惯了,可是我是第一次见,怎么能不害怕,那人的腰上都腐烂了,你没见……”
“腰上?”襄阳略一迟疑说:“你带我去看看吧!”
“小姐,你疯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小羽坚决反对,她可不想再看了。
“好吧,你不去我去!”襄阳撂下书,起身就走,小羽急得直跺脚,无奈小姐已经出了门,不好不跟,只好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这几日你看到慕容大人了吗?”襄阳突然问,小羽这才想到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人了,自从上次和少主发生争执后,他便销声匿迹了,襄阳懊丧地说:“都怪我,让他难堪了,只怕以后都不好见面了。”
“为什么呀,小姐?”小羽不知就里的问。
襄阳叹口气,说:“你一会儿去找找他,我一直奇怪他那天的脾气怎么那么大,他是一个小心谨慎,做事冷静的人,轻易不会冲动的。”
“噢!”小羽点点头。
到了院子中央,小羽死也不往前走了,襄阳一个人走了过去。
凌乱肮脏的头发遮掩了少年低垂的脸庞,还没到跟前,一股恶臭就直冲入鼻,襄阳顿了顿,还是走进了他,望着他的伤口,襄阳肯定他就是行刺自己的人,已经死了吗?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他呢!
跨前一步,襄阳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绳子,刚解到一半,少年忽然哼了一声,襄阳一惊,停了动作,摸向少年的脉搏,还有轻微的跳动,原来并没有死。
“小羽,快过来帮忙!”襄阳边继续解着绳索,边呼唤一旁的小羽。
小羽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碰死人。”
“胆小的丫头,他并没有死!”襄阳嗔怪着,小羽一听没死,才稍稍有了胆量,靠了过去,但恶臭的气味让连忙又退了回去,捏着鼻子嚷嚷:“小姐,好难闻,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他也许是少主要惩罚的人,我们不要惹事了。”
“你如果不帮我,我就自己把他背回去!”
“什么?背回去?”小羽跳了起来,连忙奔过去,连恶臭也不怕了:“小姐,你不可以把他带回去,他就算没死,眼见也活不成了,我们已经够倒霉了,他若死在房子里,岂不更晦气。”
“你几时变得如此势力。”襄阳低头检查着少年的伤口,嘴里轻声的责备着小羽,小羽一阵委屈,妥协说:“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小姐,你也要听我的,不可以把他带到房间去,我把不远处的一间柴房收拾了,给他用可以了吧!”
“好吧!”襄阳点了点头,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略微有些拥挤的柴房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过幸好房子比较大,里面少主光还算充足,稍微收拾一下,还是一间不错的住处,襄阳和小羽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少年抬到毛毯上,因为没有床,暂时把不用的裘皮和毛毯层层铺在地上,算作临时的床吧。
“小羽,把他的脏衣服都脱下来吧!”襄阳挽起衣袖,拿起地上的木盆,准备去端盆温水来,为他清洗伤口。
“什么?小姐,你让我脱他的衣服?”指着肮脏的少年,小羽不敢置信,首先男女有别不说,其次少年实在太脏了,小羽都觉恶心。
“那好吧,你去端水,我来替他换衣服。”襄阳把盆往小羽怀里一塞,自顾走到少年身旁蹲下,她白皙柔嫩的双手与少年污黑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羽虽比襄阳年长,却因仍是个姑娘家,羞红了脸的退了出去。
褪下少年的衣衫,襄阳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口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伤口已经化脓,并在逐步扩大,如果再不医治,恐怕就要见骨了。
小羽端水近来,见襄阳蹲在赤裸着的少年身旁犹自发呆,她的脸又红了红:“小姐,您还是起来吧,我去找慕容大人,他们都是男人会方便一些。”
“你是想让慕容再给他一剑吗?”襄阳依旧低头察看着伤口:“把水端过来,顺便多准备些干净的纱布,还有,去偷偷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弄些药,哦,还有,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慕容大人。”
“是!”小羽虽然极不情愿,而且还心存疑惑,但小姐的话她向来不会违背。
为少年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干完这一切,天色也暗了,襄阳抹去额上密密的汗珠,喘了口气,把一木盆的脏水递给掩鼻的小羽:“快去倒掉,不要让人发现。”
“是!”小羽噘着嘴端水出去了。
襄阳为少年盖好被子,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如果他能挺过今天,那么就算平安渡过了鬼门关,否则,只怕……
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他,清洗后的少年眉清目秀,样子着实漂亮好看,有着班羿当年俊秀的模样,只是唇间多了一份倔强,让人瞧着心疼。
叹口气,襄阳站起身,这才想起也该去和欧阳宇聊聊了,总不能这么僵着,现在他也被禁止进入木兰苑,那么就自己出去吧!
“哥,哥!我……我不要……走,哥……”少年突然拉住襄阳的手,急促而含糊的呼喊着,一惊,襄阳回头,少年依旧紧闭双眼,只是神情哀伤,这样的表情恐怕也只有梦中才会出现吧!
这么想着,襄阳既也伤痛起来,一滴眼泪啪嗒落在了少年的脸上,少年睫毛轻颤,襄阳连忙替他擦去,然后匆匆起身就走,她说过不再哭的,却偏偏又哭。
偌大的北院少主府里,落叶将其渲染出一派悲壮凄凉的气氛,它们或是染作金黄色,又或者竟是朱红绀赭罢,其间不断有落叶一片片飘下,像是一只两只断魂的金蝴蝶,慢慢的树下便铺出了一片金红的地毯,那景色美极了。
欧阳宇落寞的坐在大树下,犹自发呆,连襄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都不知道,他神情哀伤,俊美的容颜被一层阴郁深深笼罩着,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他呈现出这样感性的一面呢?
“慕容大人!”襄阳坐到他的身旁,轻声地呼唤他,欧阳宇怔了怔,回过头瞧见是襄阳,连忙又低了头,掩住自己忧伤的俊美:“襄阳,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你好象有心事。”
“没有!”欧阳宇重新抬起头时,那抹迷乱的落寞已然消失,眉心却皱的更紧了。
“是吗?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了。”襄阳站起身,看着欧阳宇浅笑说:“时候不早了,慕容大人也早点儿歇息吧!”
看襄阳要走,欧阳宇伸手刚要挽留,谁想襄阳又停了脚步,回转身来望着他:“慕容大人,这件事原是你的私事,我也不知讲出来合不合适。”
“你说吧!”欧阳宇放下手,疑惑的看着襄阳。
笑笑,襄阳轻声道:“慕容大人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一个人远离家乡,夜深孤单也是难免的,如果慕容大人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当然愿意成人之美,慕容大人千万不要有所顾虑。”
襄阳轻声道:“慕容大人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一个人远离家乡,夜深孤单也是难免的,如果慕容大人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当然愿意成人之美,慕容大人千万不要有所顾虑。”
一颤,欧阳宇抬起幽黑的眼眸,定定望着襄阳,那里有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却凄凉冰冷,久久欧阳宇才哑声道:“这是属下自己的事,就不牢少主妃操心了。”
少主妃?欧阳宇居然称自己是少主妃,而不是云汐小姐,听起来好生分啊!“是吗?看来是我多事了。”欧阳宇突然的冷淡让襄阳无所适从,掩饰自己的尴尬,襄阳淡淡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慕容大人了,慕容大人早点儿休息吧!”
一阵风吹过,哗哗的树叶声响似是哭泣,看着襄阳走远的背影,欧阳宇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心底深处隐隐的痛着,他不了解,为什么会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就要破茧而出了。
少主光洒进屋中,屋子里温暖起来,躺在床上紧阖双眼的少年微微动了动眼皮,睁开,露出他紫炫明亮的眼眸,无神的看了看四周,这时突然门响,他转头朦胧瞧见是一个女人,看穿着朴素,想来是个丫环。
女人放下手中的木盆,拧干毛巾,向他走来,忽然见少年醒着,她欢呼雀跃,连忙呼喊:“小姐,小姐!他醒了!”喊完,她便奔了出去,少年皱皱眉,只觉女人太呱噪。
少年缓缓想要起来,却因为疼痛又躺回去,四下望了望,才发现这是一间简陋的木房,里面除了四周堆放的杂物,便只有这张所谓的床了,回想自己应该被绑在石柱下暴晒,现如今却躺在房间里,他很是不解。
正想着,门又被推开,刚才呱噪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看着眼熟,却又陌生,她也是一身素衣,头上连个装扮的簪钗也没有,虽然朴素,却遮不住她美丽的容颜,长长的眼睫毛下一双幽黑清明的眼眸,朱唇不点自红,白皙的皮肤柔嫩细致,这样的女子该不会也仅是个丫头吧?
少女走到他的身旁,低头看了看,和颜悦色道:“瞧气色总算好了些,你命还真硬,这样都死不了,看来必有后福啊!”
少年瞥一眼她,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真没礼貌,是我家小姐救了你,不然你早就让秃鹰给吃光了。”小羽插话道,襄阳呵斥道:“!”小羽撇撇嘴,不满的看着少年。
襄阳笑望着少年:“你可感觉好些,伤口应该还很疼吧,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你就好好修养着吧!”
“小姐,这恐怕不妥吧,他是少主要惩罚的人,别人都唯恐躲不急呢,您却往身上揽,这要是让少主知道了,到时就怕您不是入冷宫,而是进地牢了。”,不过这回她说的不无道理,襄阳沉思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说那把守的士兵,只因为嫌味道难闻,躲到旁处偷懒去了,想一个将死之人定也无人理会,所以放心的一睡到天亮,不用送饭送水,直到晌午时分士兵才懒散散的挪布到了院中,却发现石柱那里空落落的,连个人影子都没了,士兵这才着了慌,连忙去禀报。
“拖出去给我砍了!”拓跋听闻后,把手一扬,恨不能将这个无用的士兵剁成肉块。
“少主,饶命啊!饶命啊!”在一连的凄惨呼喊声中,士兵被拖了出去,荙愿蹙眉细想了想,靠近拓跋道:“少主,我看这事奇怪,一个行刺的少年谁会理会,少主府里的人个个自扫门前雪,没有您的命令,纵是死也不敢多管闲事啊!”
听荙愿这么说,拓跋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心中立刻有了些许的明朗:“走!”
“少主,去哪里?”荙愿明知故问道。
拓跋白他一眼,自顾前面走了,荙愿耸耸肩,低眉顺眼的跟上,两人一路不做声张的来到木兰苑,这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满园的落叶甚是凄凉,拓跋停了脚步,看着这般景象,心下不觉难受,端端一个少主妃,却是如此光景。
荙愿进了门出来,禀告道:“少主,少主妃不在房间里,可能出去了。”
拓跋应了一声,并不急着寻找,而是站在院中,独自发愣,已是黄昏时分,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少主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夕少主下的拓跋容颜更加魅惑妖冶,俊美的难以形容。
发愣间,襄阳和小羽从外面慢步走了进来,抬头猛然见拓跋和荙愿立在院子里,着实吓了一跳……
发愣间,襄阳和小羽从外面慢步走了进来,抬头猛然见拓跋和荙愿立在院子里,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跪到地上,心惊胆战道:“少主,您怎么来了?”
斜睨襄阳,拓跋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襄阳绝没有这个意思。”低垂着头,襄阳不想与他冲突。
拓跋叹口气,伸手到襄阳眼前,柔声道:“起来吧!别跪着,地凉。”这关心的话语让襄阳和小羽及荙愿都一怔,不敢相信。
惊惊战战的把手递上,拓跋轻柔的将襄阳拉起来,端详着她:“你又瘦了。”
襄阳心里忽然感到酸苦,想自己如此对拓跋,他却还能关怀自己,这份难能可贵的心就算无心的人也会动容:“谢谢少主关心,我没事!”回答的声音不是僵硬倔强,多了一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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