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雷雨洗去了不少热气,韩庆余盯着窗框上的粉色喇叭花看了一会儿,什么时候窗子底下种了花啊?风一吹,水灵灵,晃悠悠的,怪好看。
院里传来爹训斥小黑狗的声音,他笑了笑。爹天天早上起来总要先跟小黑吵一架,要不然这不打铁的一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始。
他翻身下床,懒散了好几天也该表现勤快一些了,不然肯定会被骂。把床头写了一半的信折起来夹进书里,与三姐将近一年没通信,一提笔还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庆余起了,今儿挺早啊。”
韩庆余一开门,母亲刚好舀了面在门口搅面糊。“嗯,昨晚上凉快,睡得好。”话音未落,人已跑向院子西南角的茅房去了。
韩国富在大门口逗小狗,听见声音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茅房的方向,撒开小黑狗,起身进了堂屋。
“诶?他爹,帮我看一眼火。”韩林氏叫了一声,转身进了灶房。
韩国富本想进屋喝口茶,一听旋即返身去了灶房。
韩庆余在茅房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总觉得爹心里闷着火,指不定哪会儿自己就把这炮捻子点着了,避免两人独处一室比较安全。
提了裤子出了茅房,小黑狗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准备进茅房大快朵颐。韩庆余伸脚挡狗,他最恶心小狗这坏习惯,想起就一阵犯呕,寻了块木板挡住入口。
“小黑,那东西不能吃,一会儿给你稀饭菜汤喝,听话!”挠挠狗头,绕过去回了房间。
韩国富伸头看了看,低声问妻子:“庆余说没说考的怎么样?”
韩林氏摇摇头,“要不,你找机会问问?”
“你咋不问?”韩国富极不情愿的反问,又让他做这个坏人。
“妈,今个儿我跟你们一起下地吧。”韩庆余隔着窗户说了一句,拿起脸盆子去压水洗脸。
灶台里外两人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迟疑了,这像是个大难题似的。
韩庆余也没在意,用井水洗了把脸,蹲在流水沟边刷起牙来。
阴云阻挡住太阳,大地一片凉爽。眉豆叶子上的露珠颤颤巍巍,晶莹剔透。指甲花被雨打落了一地,红的粉的揉在地上的泥里,几条蚯蚓在其中爬行,显得又美又诡异。水泥砖缝里钻出来的青绿嫩草芽子,甩着纤细的两片叶子迎风飘舞。
“庆余,今儿上午咱们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蘑菇、地耳什么的,拾些回来给你尝尝。”韩国富喝口茶漱漱口,偏着头说了一句。
“地耳?”韩庆余端着馍停住脚步,“爹,咱们山上也有?”
“当然有,不要小看咱们这后山,上面有不少好东西呢。快端过去,咱们马上就走。”韩国富起,找到小铲子和小筐。
韩庆余落后两步跟在后面,目光越过父亲的肩膀时才发现,父亲的身形已不似从前那般高大伟岸,甚至有些驼背。他上前两步不自觉的伸出手放在父亲的背上轻轻捶了一下,之后似是受了惊似的忙收回手垂下头去,盯着地面眼珠乱转。
韩国富微微一愣停了步子,回头看儿子一眼,指着远处的两个坟头道:“庆余,那就是你爷爷奶奶的坟,等我们走了,就要你年年来看他们了。”
“爹……,知道了。”韩庆余心中不是滋味,他一听到这种话题就不知如何做答。
天边露出微蓝,阴云裂开缝隙,像被风推着一般散去。山风吹拂,草木皆欢唱出声。酸枣树正开着淡绿的小花,蜜蜂绕着花朵盘旋。地上遍地都是各色的花,金灿灿的热情蒲公英、由浅入深的高冷紫花地丁、遇土生根的粉嫩野刺梅、鹅黄绒绒的可爱野苦菊,争相开着好不热闹。
“这个开紫花的,我小时候都挖了当菜吃。”韩国富弯腰揪下一撮,回身递给儿子,“在开水里一烫,拌点盐水就吃了。”
韩庆余凑到鼻子上嗅嗅,“好吃吗?闻起来没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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