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俗称阳历年,实已进入腊月。严寒料峭说来就来,一夜千树万树梨花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天色微亮,黑狗被屎尿憋得在院中呜咽,扒完堂屋的木门又去扒大铁门,哐哐哐地响。韩国富骂骂咧咧披衣起身去开门,入眼的雪白让他一激灵,“黑啊,你也是个磨人精,院里这么大,没地方让你解决咋的,啊?”拿钥匙开了锁,“快去快回!”黑狗嗷呜一声蹿了出去,在门外流水沟旁解决完之后,在雪地上撒起欢儿来。
韩国富裹紧衣服,好笑的唤它:“不回来我关门不管你了!啊、阿嚏!”吐出一口浓痰,“快点儿!”
黑狗听见吐痰声像是得到特别召唤似的,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把痰舔了个一干二净。
“恶不恶心啊你?进来!”韩国富踢踢它的后腿,做势要关门。
黑狗俯身挤了进来,围着他摇尾巴。
“一边去!”韩国富绕过它,小跑进了堂屋。院里留下两趟大脚印子,黑狗挨个嗅着。
“怎么还跟狗吵起来了?”
韩国富脱鞋坐进被窝,“把你吵醒了?狗被尿憋得扒门,转头就把痰吃了,真是……”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噎住了自己。
另一头的韩林氏坐起身垫着枕头靠在床头,拉了拉被子上的棉衣盖到脖子处,“狗改不了吃屎嘛,你跟它较什么劲啊?该起了吧?外边都这么亮了。”
“早着呢,昨夜下雪了,房顶地上都白花花的,照得亮了。你再睡会儿。”韩国富往下溜溜。
“睡不着了。”韩林氏披上衣服,“诶,你说昨个儿庆余非要打铁?”
“可不是嘛,那气势,犟得很,都把我惊住了。”韩国富伸手够床头板箱上的烟盒,被韩林氏蹬了一脚,缩回手讪笑道:“小孩子,玩笑话,当不得真。”
韩林氏若有所思,“他爹,庆余已经十八周岁了。搁我们从前,那可是要步入人生下一个阶段了。”
“那时代能一样?他不是一直在念书嘛,接触的都是学校那套,不能跟下学的相比。”
“我的意思是,他不小了,有些事儿啊,该接触接触了,要不将来到了社会上人情世故都不知道,那读再多书也差点儿东西啊。”韩林氏微扬了声音,那孔乙己、祥林嫂之辈并非恶人可不是同样不受人待见?空有满肚子经纶大道,不会顺应局势加以利用什么都是白搭。
“小点儿声!庆余还睡着呢。”韩国富小声提醒一句,似是也略懂了些,“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这儿的有眼色儿的孩子都是见男人递烟见女人嘴甜腿勤的,我总不能让他跟人瞎学去吧?”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孩子想去铁匠铺里帮忙,就让他去吧,磨磨刀、卖卖货什么的,干点儿杂活儿,不过抡大锤还是要慎重叫他,亲儿子,就这一个。”
韩国富嘿嘿笑着,“又让我做排头兵,你在后边领好处?我可不干,你去开这口……”
哐啷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同时向前倾了上半身,惊讶的对视一眼。韩国富指指外边,把声音压到最低,“不会是听到了吧?”
韩林氏摇摇头,“不好说,我起来看看。”穿好衣服弯腰提鞋的空档又听到门被拴上的声音,她直起腰坐在床边,“他爹,这个事啊这样办吧,庆余要是再提起来帮忙的事就顺势答应,要是不提……那咱们也不提。”
“成,我先去生火。”韩国富麻溜儿穿好衣服去了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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