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火上浇油,可孙玉匠不肯人前斯文扫地,当下只得蒙头忍了,满脸尴尬地拿起石头走到大锯前,又叫来儿子搭手。
盈持紧紧盯住,招来孙玉匠不悦的一记白眼。
过了许久,一侧的皮子解了下来,拿水冲去解玉沙,露出里头黄朦朦的肉,孙玉匠将石头拿在手里,放在灯下转了转,不以为然道:“这是黄玉。”
盈持站在旁边催促:“再切另一边!”
孙玉匠的劲头倒是比方才足了些,管他黄玉白玉,至少这块预料解出了玉,还真是石头不可貌相!
这孙玉匠是子承父业,其父治玉手艺娴熟相当了得,因此是打小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的,孙家本已小有家资,只因他父亲壮年时曾一时发奋想要做大,也着实结交了几个朋友,商量着从西边的焉契国进原石,如果那一次成了的话,孙家保不齐就真发达了。
谁知时运不济,那会儿焉契帝国新君登基,年轻气盛地,一言不合就与玄秦开战,战祸骤起,孙父与几个朋友亲往焉契国进货,人虽逃了回来,可惜血本无归,且受了惊吓一病不起,耗费许多医药钱,结果人还是没留住,孙家便家道中落了。
所幸孙玉匠学得手艺,胆子又小,遂只守着剩余的家业度日,倒也衣食无忧。
孙玉匠将四面的皮子都切了下来,不等盈持开口,已对孙家的小子道:“阿大,去把你陈叔、杨叔请过来,”想了想,又道,“再瞧瞧你郑伯睡了没有,一道请来家中会会。”
孙家的小子去了没多久,果然先后来了四个罗袍锦履、走路笃悠悠的男人,各自看了眼孙玉匠手中的石头,与林憬还报价。
“十两”、“二十两”、“二十二两”、最后那个“二十五两”叫得声音最高。
林憬还朝盈持看过去,这价钱顶她十年辛苦的月钱了。
盈持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见那姓郑的玉石商人拿着石头瞪着眼直瞧,遂上前想把石头拿回来,却被那人拂开手。
“还给我们,不卖了!”盈持冷冷地道。
“孙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以他老人家的手艺,这切料也得十两银呢,”那姓郑的客气地玩笑道,“算了,这位小公子想来是头一回玩石头,我再加五两,三十两,全当交个朋友。”
又听旁边姓陈的附和道:“小公子请看,这只是黄玉,真值不了几个钱,瞧这颜色——若是白玉那价就稍稍贵些。”
然后四个人七嘴八舌互相聊起黄玉如何不好卖,保本都难。
“人各有志,就不卖!还给我们!”盈持力排众议地道,“孙先生,你再磋磋,我可不信这石头只值这么点儿。”
孙玉匠闻言,耷拉的眼皮抽了抽,少年人心高气傲,且未必看得上这几十两银子,这群人生意太精,无往不利,可偶尔非得让人一巴掌打出血来,方值得终身回味。
当下蘸了砂浆擦了半个时辰,露出一小圈柔润的橘黄色来,那玉色宛转流光,孙玉匠顾不上擦额头的汗,对着灯光,手有点不敢置信地抖了两下。
“继续,我们不赖你工钱。“盈持似笑非笑地催促道。
孙玉匠登时来了精神,一口气往下磋,旁边那四个商贩越看越急,越看越万箭穿心,频频向孙玉匠递眼色无果,几番伸手劝阻,只孙玉匠一腔热血全倾注在石头上,竟专注到不曾注意。
盈持微微一笑,身心轻松起来,她撞对了运气,这块就是前世那百年难遇奢华至极的黄翡的原石。
光芒一经展露,开价的数字从五百两起跳,“一千两”、“一千五百两”,最后还是那姓郑的嗓门最高:“两千两!”攥着石头再不肯撒手。
盈持挑了挑眉毛,林憬还果然不辜负盈持,手上使了些力气,从那人手中将黄翡翠“拿”了回来,递给她:“收起来。”
那姓郑的便仿佛抢了他的性命般,立即惊跳起来:“五千两!”
才报完价,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连忙描补:“这块黄玉真合我眼缘,不信,你问问这几位,他们都见多识广,经过手的玉石翡翠海了去了,这品相也只能算相对较好的,再高的价就不能了。”
却见林憬还仍是不动声色,那人便阴沉了脸忿忿地道:“那依你什么价?”
“两万两!”盈持等的就是这句!
报价的时候一脸平静,毫不心慈手软。
反倒是林憬还不无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好潇洒的口气!
果然那几个人或笑了,或笑的比哭还难看,那姓郑的更是冷眼如刀,可是盈持果断收起玉来,扎紧包袱要走人,孙玉匠耷拉着眉毛,露出一丝遗憾来,最后却是姓杨的商人还价到一万五。
盈持略作沉吟,示意林憬还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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