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至暮时,小院中又有人来。
“主子,西城洪水退了。”何信来报。
慕轻烟扔下碗,隔着敞开的门与他说了些应对之事。
何信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去。
慕轻烟瞄了一眼与东跨院一墙之隔的主院,散慢的唤道,“还不进来吗?”
她话音未落,一个市井打扮的人跃墙而入。“主子,城北二十里有两辆马车在茶棚歇脚时被伙计掀开了车棚,那伙计当时被杀死,马车往梁州城来了。
“马车上装的是兵刃吗?”秦衍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那人警觉的看了看慕轻烟,点头。
“这几日盯紧些,但凡有此种车辆过往,必定派人跟着。”慕轻烟吩咐着。
那人走后慕轻烟彻底没了用膳的心思,咬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衍起身,拉着她的手又坐回桌前,重新递了筷子,“下一顿还不知是几时,多用些。”他轻声哄着她,夹了些清淡的菜到她的碟中放着。
慕轻烟边吃着饭边想着事情,秦衍夹什么她吃什么,原本一顿饭吃不上几口就挑剔的她,却在不知不觉间吃得比平日要多些。
秦衍唇边一抹隐匿的笑闪过,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秦衍……”刚好慕轻烟想通一些事,抬头时忽然看见他的笑,怔怔的唤着他。那一抹笑暖了他一身冰霜,也暖了她心中他的样子。
秦衍未知未觉的应着,“嗯?”
那抹笑却消失了,慕轻烟只觉得心跳得反而厉害了些。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离席往外就跑,“我去那院看看。”
她从未和他交代过去处,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消失。秦衍心中一动,忙跟着她身后也往西跨院去了。
“主子!”一日之间罗镇似老去了许多,胡茬参差,连眼框也是黑的。
秦衍在慕轻烟未开口之前问他,“如何?”
“回王爷,傻了!”他一指屋门,“又用了一服药,身上虽无疮疖,可口内破溃面极多,似是不知疼一般,半点不在意。”
秦衍拉住要进去的慕轻烟,轻声低语,“我去就好,你回去。”
慕轻烟也不与他争,一跺脚转身回了东跨院。
“这破溃处流的血水也有臭味,王爷,您瞧!”罗镇捏着其中一人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一般臭味便冲了出来。
秦衍虽拧眉却未退后,捏开另一人口腔查看着,“烧些藿香灰撒在破溃处……”他猛然眯起眼眸,剑眉弯垂。
罗镇正待答应,看他怔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罗掌柜,你是说那些买走金钱草的人一把火将其烧光了?”秦衍双目藏霜,房内温度瞬间降了许多。
罗镇忙低道回他,“是、是都烧光了……”
秦衍抬手止了他的话头,“快,将你所藏金钱草拿些来此。”
罗镇不明所以的看了威严的秦衍一眼,转身去旁边的屋子里拿了手腕粗的一小捆回来,“虎王,只有这些,可够用吗?”
秦衍也不说话,接了金钱草扔进捣药罐内,掏出火折子点燃。
罗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忙上前帮忙。
片刻不足,那一捆金钱草尽数焚为灰烬。秦衍两指捻了些草灰闻了闻,一股非常熟悉的臭味,与那日在西城闻到的类似。
“用水送服,灌下去试试!”他拍掉手上的草灰,漠然的出了房门,立在院中远眺城北,不再说话。
只大概一盏茶时间,屋内便有了呕吐之声。
“王爷、王爷,灵了灵了!”罗镇头发也散了,一脸兴奋的跑出来,语无论次的向着秦衍又哭又笑,“王爷,吐了好些如芝麻大小的黑色小虫子,知道喊疼了。”
秦衍点头,喃喃的道:“却原来是蛊。”他转身往院外去了。
东跨院内,慕轻烟正和曲风城说着那几辆马车的去处。
“主子,出梁州再往前走二百里便是一处大镇,镇上四通八达,有官道直取雨花郡。”曲风城详细的将此间的路说与了慕轻烟。
慕轻烟也算是个久走江湖之人,又晓畅军事,自然熟知东楚境内各路要道。她的手落在自己临时绘制的地图上,眼中微微闪光,“在这一处将那押送的人替换了罢,这批东西我收了!”
秦衍进来,瞧见她手指点在的位置,却是来时路过的一处重镇,太平镇。
“梁州到太平镇快马一日,重载车辆不超五天。而太平镇到京城快马需三日夜,车辆至少十五天,不妥。”他走近地图,手指也点向一处,“龙泉镇,离京城距离合适,急行军一日夜即到,又可与西边晋城兵合一处。”
慕轻烟挥开他的手,仍指着地图告诉曲风城,“所有车辆在太平镇都会换车换马,也会增派人手护车到龙泉镇去。”她挑衅睨了秦衍一眼,“太平镇如今已落在了我的手中,买路钱我是肯定要收的!”
秦衍微挑了挑眉不说话,眼睛仍在那张简易的行军图上。从京城至锦官城,这一路大大小小的城镇山郭尽数标记在上,龙泉镇与太平镇皆被圈了浓墨。
举案齐眉,没有什么事胜过如此。
他从她手中抽出墨芯,走到桌对面将京城北去龙门郡、西至晋城的道路详尽的画于纸上,与她一般模样,大小城镇,峰溪林寺皆可寻到。
曲风城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他以为这世间只有自己主子有此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想到有人能与他最钦佩之人比肩,实在太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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