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帮着周寄北将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周寄北拉开车门下车,他拒绝了搀扶,一手搭在门框,拼了全力地撑起自己的全身。太阳穴因此而突跳,眼睛因吃痛而发颤。
“谢谢你,你回去吧。”周寄北拖着腿走了半步,背后的冷汗顿时如泥浆狂涌。他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坐下。
车里的男生想喊住他,嘴张了一半又闭上了。周寄北的背影透着一股冷漠,他的后背覆有一层屏障——那是他与世界的楚河汉界。他不踏出,也坚决不允许别人踏入。
敏感又古怪。
“师傅,走吧。”男生拍了拍驾驶座的后垫,催促着司机快走。车子卷着尘蹭着周寄北的身边飞速掠过。
周寄北不忍咳嗽了一声,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眼露漠然。出门的时候,季琼宇给他在包里装了件外套,却忘了装手套。寒风簌簌刮着他的手背,冷得直哆嗦。周寄北抬手挠了挠手背,皮肤很快就红肿了。一个个似蚊子包的硬块突兀地乍现,按一按,还有些疼。
又是冻疮。周寄北冷冷地瞥了眼,并不理会。他的手半缩在袖子里,包着轮椅的边儿慢慢地推。往前直走两百米的拐弯口便是街心公园。从前,季琼宇常常带他去那儿玩。
手推轮椅最危险、最困难的地方便是过马路。交通灯总是快速眨眼,不断倒减的秒数加剧着紧张感。两旁行人步履匆匆,他们蹭着周寄北的肩,时而碰撞,时而轻撞。周寄北拧着眉,表情难堪,却也无处可躲。
绿灯开始频繁闪烁,周寄北抬眼一瞥——秒数只剩下十五秒。他忽而像憋足了气同力,双手使劲地绞着车轮,车轮碾着柏油马路,发出刺耳的声音。
十,九,八.......有一个声音在周寄北的耳边徘徊,周寄北一紧张,手指又绞进了车轮里,他倒也不觉得疼,卯足劲就不停往前。
“嘟!”就在快要接近公园口的时候,交通灯刹那变红,右手边的汽车发出警告的鸣笛。那声音急促又嚣张,迫使周寄北不得不转头看了它一眼。
汽车根本不予理会,闪着方向灯,车轮利落扭转,绕过周寄北就径直开了过去。马路两边突然川流不息,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地自周寄北眼前、身侧一闪而过。周寄北像个被孤立的个体,蜷在一张冰冷的轮椅上,无力亦也无能与其抗衡。
他只能被桎梏在原地,等待下一个绿灯的到来。
.公园内
这个点的公园不少人,多数是一家三口或是牵着手的小情侣。周寄北推着轮椅在服务窗口排队,在这一群人中略显突兀。
“我要一张票,谢谢。”周寄北将钱递过去,服务人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周寄北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倒也不以为意。
“残疾人可以免票。”服务人员又将钱从窗口里塞了出来。周寄北一怔,服务人员用眼神示意他看墙上的海报。
“最近新出的政策,你直接进去吧。”
“.......”周寄北抓着钱的手刹那一紧,纸钱被他拧得发皱。钱是出门前季琼宇给他的,说要是路上饿了渴了,就买些吃的垫垫肚子。没想到,他连门票钱都省了。
周寄北垂下头,一语不发地推着轮椅往回走,检票口的保安特地将他引到另外一边的进口,周寄北很是机械地跟着,推动着轮椅的手速都变慢了。
他初到季家的时候,季琼宇几乎每周都会带他来一次街心公园。他会推着自己从门口一路逛到静心湖边,一路上总是想着法儿地和他说笑话。他记得那会,街边上还有卖泡泡棒。季琼宇每回都会给他买。他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什么都没见过,玩什么都新奇。
他没见过世面,从小到大的世界里除了爸爸,就剩一个季琼宇。然而现在大概什么也不剩了。
“泡泡棒多少钱一根?”一旁的声音吸引了周寄北的
注意,他转过头,发现一旁倚着一对小情侣,男生正掏钱给女生买泡泡棒。
周寄北的心脏骤热一缩。等小情侣走过了,他才推着轮椅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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