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衣服,咱就走吧。”
.市场内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人流并不多。周鹊在身后推着周寄北走,他怕周寄北冻着,特意拿了块毛毯盖在他的膝盖上。周寄北很久没有来过这儿了,平日里,他缺什么,下面的人都会替他买齐。乔琰之也会每周来一次,所以他感受不到这些烟火气,他始终还是躲在自己的金钟罩里,不与人触碰。
“寄北,这个好不好?”周鹊搭着周寄北的肩,样样都拿来问他。周寄北是一个多么冷淡的人,此时却沉足了耐性,有问必答。他们推推走走间,时不时低声说上几句,关系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被拉近。
“我要半斤面粉。”周鹊刚伸出手的刹那,和另外一只手不经意地碰触在一起。周鹊抬头,眼神蓦然一亮,音调都不自觉地上扬道:“琼宇?!”
“.....”周寄北猝不及防地抬头,直挺挺地撞进了季琼宇的眼底。
“啪嗒!”一声,是钱包甩了地的声音。周鹊和季琼宇同时伸出手去捡,季琼宇直起身来,钱包反倒着捏在手里。他痴哀哀地看了眼周鹊,可目光又不自觉地往周寄北身上飘,他的眼底晦暗,疲倦不堪,里面是被辗转伤了的心。
“你也来买东西啊,好巧。”周鹊很是雀跃,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高兴,周寄北将目光转向别处,并没有看他。
“.....周老师,您什么时候到的?”季琼宇勉强稳住情绪,强颜欢笑扯了扯嘴角。
“昨天到的,哎呀,咱别站着说,找个地方吃个便饭慢慢聊吧。”周鹊这话一出,两个人同时变了脸,季琼宇抢先一步
说不用了,周鹊却一反常态,拉着他不让走。
“寄北,这附近有吃饭的地儿吗?”周鹊回头问周寄北,后者和季琼宇对视了一眼才一字一顿道:“有,在新街口。”
“那走吧。”周鹊折回去推周寄北,季琼宇咬了咬唇,还是没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他的身体先快过了脑子的反应,走上去搭住轮椅说:“周老师,我来吧。新街口都是坡路,您推着可能吃力些。”
“啊,谢谢琼宇。”周鹊让开了位置,季琼宇便抓紧了俩把手,周寄北挺直着背,他微微撇过头,却没有转过头来。他身上的气息直白而露/骨地迎面而来,后背的温度透着衣料要灼伤他的手背。
周寄北始终抓着膝盖上的毛毯,被他揪得一团皱,他坐如针毡,甚至感觉后颈被一束目光紧盯,皮肉有烧焦趋势,却连带着心脏也一起灼痛。
.饭店内
新街口的饭店不算豪华,就是卖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周鹊把菜单递给季琼宇,让他点菜。季琼宇推脱说老师您点吧,周鹊怎么说也不肯,季琼宇只好将菜单拿回,他翻了翻,顺嘴朝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
“琼宇,你点些自己爱吃的菜啊,别尽点寄北爱吃的。”周寄北本扯着毛毯的手又是一僵,他从见到季琼宇开始就像得了失语症,语言组织能力彻底中断。他应该拒绝来吃这顿饭,应该转头打电话给乔琰之,可是怎么就坐在了这儿,和对面的人面面相觑。
季琼宇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习惯了,那些菜名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他脱口而出,条件反射的程度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都吃,不挑。”季琼宇将菜单一合,还给服务员。
“琼宇,你没开车吧,喝点啤酒吧?”菜还没上,酒先上了。周鹊拿起酒瓶给季琼宇倒酒,季琼宇忙不迭地拿起杯子接上,橙黄色的液体泛着白沫,他仰头便是一大口,周寄北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出声。
“来,琼宇,我敬你一杯!”周鹊也给自己满上了,他腾地一下子站起,引得季琼宇诚惶诚恐,连忙也站了起来。
“周老师.....”
“.....我们家寄北,那么多年,给你添麻烦了。”周鹊攥紧了酒杯,十指贴在玻璃杯上逐渐被放大。他声音不稳,细辨之下,竟还带着颤抖。
季琼宇差一点就站不住了。他的心血淋淋,被撕成烂泥也还得踩两脚。啤酒顺着他的虎口被摇出来,渗到了桌上。
周寄北沉默地转着手里的杯子,就像转着当年的那只水晶球。
“周老师,您这话是要我命啊。”季琼宇没绷住,杯子放下的瞬间还是倒洒了,酒液沿着桌面淌下,滴到地上。
周鹊在那一刻,鼻腔涌酸,他飞快地抹了下眼角,然后扯出一笑说:“不说了不说了,看我弄得。”
气氛一时变得凝固。幸好开始陆续上菜,才有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前几年寄北和我说要留在澳门的时候,我急得不得了。人生地不熟的,我真害怕。还好你说你公司的业务正好也迁了过来,我才放心。这孩子不听劝,却听你的话。”周鹊夹了个鸡腿给季琼宇,他刚才酒喝得急,脸都红了。
“咣当!“一声,是筷子落地的声音,周寄北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看着季琼宇,季琼宇盯着他的嘴唇轻轻地说:“贝贝,再拿副新的。”周寄北一句话不说,脸色越来越沉,那股压抑着就要爆发的怒火,季琼宇再熟悉不过。
周鹊起身去找服务员拿筷子,他起身走开的瞬间,整张桌子只剩下两个人。可是没人说话,他们只是望着彼此,可眼神对峙强烈,无一人退缩。
“琼宇结婚了吗?也老大不小啦。”周鹊拿着筷子折回,周寄北却没有将目光收敛半分,他仍然死死盯着,让其不得后路。
季琼宇的眼底亦随之一动,变得柔情,他看着周寄北,字句轻而软。
“没有。他大概不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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