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夏南心中体味,没有说出来。
“…他的衣橱里悬挂最多的就是衬衫,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暗淡的颜色占据多数,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他穿白衬衫。我想他的心里也定是一样,一半灰暗,一半明亮。我知道他是身不由主地选择灰暗,可那也许只是暂时。总有一天,他会重新走回光明,回到他喜欢的生活里去,重新穿起那些白衬衫,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第一次见他。
他白衣黑裤,神情寡淡。如炬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疑惑与温柔,淡淡地问她,你是谁?
“然后呢?”
见夏南不再继续,坐在下面早已听得入神的同学开口追问。
却被身后人用力拍了下,“什么然后?你以为你在听言情小说啊,还然后…”
大家轻笑,夏南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
“夏南,老师可不可以知道,你描述的这个人是谁?”
“是她叔叔!一定是她叔叔!”
有人抢先作答,夏南不得已对着老师点了下头。
“很好,你下去吧。”
闻言,她立刻走下讲台,没有看到老师眼中的赞赏。
很快到了课间休息,教室充满嘈杂嬉闹。
而这一刻,夏南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攥着胸前的怀表,无意识地用力,掌心都已咯出了红色的痕迹。
是它刚才给了她勇气呢。
轻扣表壳的按钮,怀表打开,清晰的表盘与那张照片便落入视线。
“喂!”
桌前突然围上两个人,夏南快速关好怀表,才抬起头来,发现是班里的两个女生,她从未与她们说过话,因为魏莲子很早便对她交代过:这两个横行跋扈,女流氓般的同学,她们惹不得。
“怎么?”夏南冷静开口,见她们此刻正很有兴趣地盯着她身前的那块表。
“你干嘛戴着这么老套的怀表?上课时又为什么一直捏着它?它到底有什么稀罕的,给我们瞧瞧?”
秘书没有通报,有人直接推门而入。
顾匪正坐在办公椅中远眺落地窗外的景色,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你在公司内做出这么大的变动,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你的用意是什么?”
顾老爷子走到办公桌边,气还没喘匀就开口质问。
顾匪沉默,半晌才慢慢转过椅子,看向老爹。望着他颊边因为呼吸而轻微抖动的胡子,他依然没有开口。
“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要相对几任元*老所在的部门作出人员调动,安插几个毛还没长全的毛头小子?还有,什么叫做‘协助部长’?那是什么鬼东西?!”
顾老爷子就是见不得顾匪这种刻意沉默的样子,用力顿了几下拐杖。
“爸,”顾匪终于在老爹血压再度升高之前开了口,“我倒想先问问你,这‘顾氏’到底是谁家的?还姓不姓‘顾’?”
“这还用问?!”
老爷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张秘书,泡杯茶送进来。”顾匪按下内线吩咐后,又继续说,“既然‘顾氏’属于顾家,那么所有部门手下也都只算是来打工的,对吧?而一旦这些打工者出现不服从或者刻意针对管理者的举动,我就势必要找出问题根源,并做出调整。这个道理你也一定明白,是不是?”
“我进入公司时间很短,自认为还没做过什么有助公司长远发展的重大决策,也许我的能力还未被大家认同,对我有怀疑无可厚非,可如果故意捣乱,并影响我在公司内的威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着,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沓文件。
“这些是你所谓的那些‘元*老’递交给我的‘休养申请’,里面是每个人的身体检查证明与医嘱。各人不同的原因,却是表达同一种意思:需要在家安心静养。”顾匪顿了顿,望着老爹的脸,“事实上,在他们交给我这些东西之前,第一次公司例会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请问哪家公司需要这种常年静养的员工?他们到底是真的健康不济,还是能力有限,抑或只想给我出难题?”
这回换成顾老爷子沉默,只随意翻了翻那些文件,又放下。
“这些事我是知道的…”良久,老爷子开口,没了之前的严厉。
顾匪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是‘知道’的。你不光‘知道’,还默许了他们这样做。否则,他们哪敢这样恣意作乱?”
被一语道破,老爷子一愣,随后轻咳一声掩饰情绪。
秘书恰巧送茶进来,老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又继续说话。
“他们年纪也大了,跟我一样会变得越来越不中用。想来他们几个人从年轻时就跟我一块打拼,创建‘顾氏’功不可没。现在年事也高,身体不适应太强度的工作,想要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怎会没什么大不了?万一公司出现紧急状况需要马上做出商议,难不成我还要派人先挨家挨户地把他们接过来再说?公司就是公司,不是老年福利院。想工作就给我兢兢业业,年纪大了想休息,不如尽早退休。我没空每天围着他们转。”
这一刻,倒像是顾匪在教育老爷子。
老爷子默默地又喝了口茶,似是无法反驳。
一时间,整个副总裁办公室里陷入静默。
顾匪的电话却在此刻响起,他看了眼陌生号码,直接按下挂断。
“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没有事先商量,突然在各部门作出调整,安排人手直接坐在他们的位子上,这怎么说都有些太不给面子了。”老爷子这一刻来了心软。
“不,这恰恰是我在给他们面子。之前你也说了,新入的人不过是‘协助部长’。顾名思义,就是协助部长做一些部长应做的工作。倘若我真不给面子,就会直接裁掉那些‘老不修’,任命新部长。”顾匪不尊的称呼,让老爷子蹙了下眉。
“况且,我认为公司想要长远发展,‘面子’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历朝换代,就算是皇帝到了殚精力竭的时候,也要立下新的继承人不是?这个道理,老爸你该比我懂,否则,我今天又哪会代替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顾老爷子抬眼看向对面的养子,表情如同吃惊,放佛有点重新认识他一般。
“爸,我可不光只会玩车子。国外的几年经济与管理学,也不是白念的。如果连眼前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我又怎么对得起你为我交的那些学费?”顾匪看穿老爷子的心情,淡淡一笑。
他的电话却又再次突兀地响起。
只是当这一回看清来电号码,他立刻接起。
“喂?”他将椅子又旋过去,背对着父亲轻声开口,“出了什么事?......你在哪?好,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这是哪任情人找你啊?”
刚挂断电话,就听到老爷子的这句凉凉的嘲讽。
“是啊,‘小情人’找,还真非去不可。”顾匪不羁一笑,“公司里的问题基本就是这样。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呢,多坐一会,慢慢喝茶吧。”
说着,他起身朝门口走。
想了想,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爸,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做忘恩负义的狼子。对你,对大哥,对顾家,我依然念着恩情。倘若你担心我的意图,认为我同意进入公司是想在内部捣乱,刻意弄垮公司,那你就错了。我没那个心情,更没那时间。我只想保证在大哥醒来之后,还给他一个不算太糟的局面,所以,我想积极努力,尽我所能。
也就请你不要再给我出难题…串通元*老们放我鸽子这种事,也少做。一来对公司不利,二来你这么做偏偏会让我产生调查他们的兴趣,这对你,八成更不利。毕竟‘搬石头砸自己脚’,可不是闹着玩的。希望你重新与他们商量下,叫他们规规矩矩地来上班,少给我找麻烦。否则下一回,我就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给了。这件事,我也算事先通知你,莫谓言之不预,你好好考虑。”
说完,他走出办公室。
只留错愕的老爷子坐在原处,良久,虚弱又挫败地靠进了身后的椅背。
顾匪接到夏南的电话,很快赶到学校。
推开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身上立刻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大致扫视一周,发现屋内或站或坐约莫七八个人。而小丫头就独自站在屋内一角,低着头,孤零零的可怜样。像是被罚站。
听到门开,她也略微抬眼,看到他的那刻眼中迅速闪过某样明亮的情绪。
“你是――”
坐在办公桌后戴着眼镜发型三七分的男人,大概就是教导主任了。顾匪笃定。
“我是夏南的叔叔。”
顾匪有礼地对屋内人点了点头,走上前与教导主任握手。
“请坐吧,既然人都到齐,那我们就说说今天的事。”教导主任推了下眼镜,开口道。
“抱歉,请稍等一下。我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南电话中并未对我确切说明。”顾匪落座沙发,笑望一本正经的教导主任。
“看了也知道!还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居然下这么狠的手打人!真没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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