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匪的动作,夏南总算也有了反应,抬起眼,仍是心有顾忌地偷瞄于宁。像是个做了坏事,忐忑不安的孩子。
“是啊,我们都要慢慢来…慢慢地、好好地,计划一下未来。”
于宁的话听似顺应顾匪。可她在说话的同时,却直视夏南的目光,末了,一扬唇。
露出一抹类似嘲讽的冷笑。
顾匪专注于夏南,没有察觉。可夏南却是看个正着。
心一凉,微见曙光的心情瞬间破散。
她清楚于宁那一个眼神,那一抹笑容意味什么。
――她是想让自己明白,虽然与顾匪的这一场“战役”,她输了。可在自己面前,她仍占据上风。
因为她的手中握有自己的把柄。
唯一的把柄,却很致命。
她忽然有种预感,这件事绝没有目前呈现的这般平静。
真正的风雨,还在后头。
……
高中开学第一天报到,毫无新意。无非是填填表格,认认教室,见过班主任老师,记下课程安排。有些素未谋面的新同学,当然也还有来自一个初中的老同学。例如当初曾一个寝室兼同班的“三人组”。那三人中,只有陈鑫的成绩还算好,勉强过了录取线,林芳芳与魏莲子则是依靠家中花了大价钱,才挤入这所重点高中。
而与中学时期不同,众人眼中的夏南,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毫无身份背景,成绩突出,性格怪癖的穷孩子。不知怎么,像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来自“顾家”,有本市赫赫有名的龙头企业“顾氏”撑腰,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多少带出些羡慕与敬畏的意思。
甚至被编排到不同班级的“三人组”,也在见到她的时候,一改往日态度,热情熟络到不像话。
顾匪本承诺在她报到完毕后接她去吃大餐,以庆祝她顺利成为高中生。只是下午他又打来电话,说安排变动,他需要先去医院,顾文又醒了,且这次状态良好,他迫不及待要先去见哥哥。还要求她放学后直接去医院与他会合。
站在校门口的夏南,等待出租车的时候,看着路上来往的学生,忽然想起了陆雅男。
心中不免一阵哀凉。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如果陆雅男没有旧病复发,依然健朗阳光,也许如今他们还会是同学也说不定。人的一生会经历数不清的大小事,而不知哪一件,就会改变预计的人生轨迹。有些事,错了还可修正挽回,还有一些,便是注定永无退路。
也不知陆雅男到底怎样了,想起前两天答应了郑家和去看望他,后来又不了了之。也许这几天,她该重新联络郑家和才对。
往事已逝,她已走出过去,开始了新生活。因此也希望陆雅男可以早日摆脱阴霾,继续面对往后的生活。
夏南暗自笃定着,眼看有出租车行驶过来,刚要招手,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夏南――!”
马路对面的银灰色轿车,车外站着于宁。
夏南的手停在半空,有些错愕与尴尬地回望她。
却见于宁等了几秒,又不耐地朝她勾勾手指,“过来啊!愣着干嘛?!”
态度极其不佳。
有些事躲也躲不过,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在顾匪向于宁摊牌的时候,夏南就有预感,事情不会如表面那般平顺如愿。
这些年,于宁的执着并不比她浅薄,何况早已“嫁给”顾匪,捷足先登占了上风,她的死守,夏南比谁都懂――从山脚爬到山顶何其不易,又岂有轻易下来的道理?
隔着一条马路,她望着于宁,不用靠近也能感受到她“有备而来”的架势,看得出是特地来找她的。缓缓穿过马路,她心中竟好笑地出现“赴死”般的决然。
“上车!”于宁像是吃了火药,一改平日里的娇柔。尖细嗓音,冷冰冰的语调,对待夏南像是见了世仇。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本来也算仇人没错。
夏南沉默地打开车门坐进去,想来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坐在顾匪的右手边,还是第一次进入于宁的车子,满鼻子香气,感觉有点怪异。
车子已经驶上路面,于宁一副不打算与她交谈的样子。气氛凝滞中,夏南心里逐渐泛出疑惑――于宁该不是来接她去医院的才对,如果是,顾匪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况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顾匪也根本不会安排她跟于宁有过多的接触吧?
所以…
“为什么来接我?”她终于打破沉默。
“你这问题好奇怪,”于宁一笑,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意味不明的情绪,淡淡的让人毛骨悚然,“按照辈分,我可是你的‘婶婶’,接你放学有什么不妥当吗?”
“顾匪…知道吗?”夏南又问。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于宁继续冷言冷语,要笑不笑的表情让夏南直觉不对劲。
――充满挑衅的态度暂且不提,单从她死握着方向盘用力到骨节发白的手,就能看出她的内心要比表面还“汹涌”。夏南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于宁不是在开车,那双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再说什么,她默默掏出电话,只想先与顾匪取得联络。
可还未按下快拨键,手机就被于宁一把抢了去,又关了机塞进外套口袋里。
“你做什么!”夏南半天才反应过来,忍无可忍于宁无礼蛮横的举止。
“只是暂时不希望被人打扰,放心,手机我先替你保管,办完事后会还给你。”于宁用着很鄙夷的目光,掠过夏南紧绷的脸,“怎么,害怕了?你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挺嚣张的吗?小小年纪就懂得怎样勾引人家丈夫,这会儿到变成可怜的小绵羊了?放轻松…我又不会吃了你。”
于宁似乎在今天终于找到发泄满腔怒怨的理由,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尖锐刻薄的力道。
而这番话,倒也激起了夏南性情中倔犟的部分。
“你说得没错,我从13岁起就喜欢上了顾匪,这些年为他,也算拼尽全力,再多的煎熬都已承受过…于宁,如果你是想通过做某些事来让我感到恐惧,逼我退缩,我只能说很抱歉,你找错了我的弱点。因为过去的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各种各样的恐惧中,我早已习惯了面对它。”
“是吗?”于宁冷笑,“你倒是很会逞强!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看待会儿你见着了老爷子,还会不会装得这么淡定无谓。”
夏南看向路面,恍然大悟――没错啊,这条路,正是通往顾家主宅的必经之路。
原来,于宁大费周章,不过是想搬出顾老爷子来吓她。
终于得知即将要面临的“对手”,她心里莫名地竟出现了一抹坦然。
稍微放倒座椅,夏南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又看向于宁,视线最终落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星闪耀的璀璨。
“我妈妈的戒指,你戴着还蛮合适的。”半晌,她轻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于宁在超过前车的同时,脸色怪异地瞥了她一记。不太明白她怎会突然说到这里。
“我们既然只是要去顾家,又不赶什么时间,就麻烦你稍微开慢一些好吗?”夏南顿了顿又说,“顾匪曾经提到过,这条路一直很危险,也是车祸频发的地段…而且,你知道吗,我妈妈当年也是开着车子,戴着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死在了这里…”
于宁闻言,肩膀一抖。再次瞥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恨。而夏南则神情平静地侧开脸,佯装休息。
吓唬人谁不会?
她也豁出去了。
到了顾家,于宁先下车,却只站在车旁看着夏南。
“你不进去?”
夏南回身问她。
“不了,有我在场,也许老爷子有很多难听的话会不好意思说出口,你一个人进去享受就好。记住直接去书房,他等你很久了。”
夏南蹙眉不再理会她,转身进入玄关。
这么多年,她对顾家的印象一点都没变。记忆中初次与母亲跟随顾文来到这个地方,只觉整座宅邸气氛阴森,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如今还是一样。
敲过书房的门,里面没有回应,夏南轻推开一道缝向内看去,背对门口面朝窗的老爷子才终于发话,“进来吧,该怎样就怎样,用不着装出有礼貌的样子。”
夏南瘪了瘪嘴,有点无辜地走了进去。
“坐那边,我只有几句话,听完你就可以走了。”老爷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指了指摆在小桌对面的椅子,一副命令口吻。
夏南依言坐下,心里松口气――只有几句话吗?那很好,她也不愿久留就对了。
顾老爷子端起茶碗,先咂了一口,放下后将搁在腿上的一只文件夹丢了过来。
夏南慢慢打开,却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翻动几页后,面色苍白地看向云淡风轻的老爷子。
“这种东西,怎会在你手里?”她轻声问,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只要肯花点小钱,这世上还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吗?”顾老爷子似乎在夏南身上得到了想要的反应,满意一笑。
功亏一篑。她在发现于宁跟踪的时候就知道,所有刻意隐瞒的事情,也许已不安全了。
“你们是想威胁我,对不对?用这种方式,逼我离开顾匪。”
“你愿意吗?”顾老爷子却是忽然转过头来反问她。
克制着将文件夹狠狠甩回去的冲动,夏南自座位中站起来,咬了咬牙,“不!”
“早料到你会说不,如果击退你的野心只要这么简单的话,你早就离开了。”顾老爷子是种“认命”的语气,却老神在在地又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姿态,放佛已握胜券。
“你这孩子,真不聪明。跟你母亲一个样…想当年,面对我开出的空头支票,她也是简单的一个不字。她的想法我清楚,无非是想着如果嫁给顾文,就等于占有了‘顾氏’的半壁江山。何止空头支票,简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种穷人得志的心态,我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不过看看后来,她落了个什么下场?”老爷子不顾夏南的脸色,瞅着她“善意”地开导,“希望你别走你母亲的老路,不如趁早开个价,趁着青春大好,该干嘛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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