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夜骐母亲的遗体,究竟在哪?
皇帝竟在此时,又将眼神投向她,仿佛洞察了她内心的疑问:“进去看看。”
“父皇,今日是来赏灯的,为何要做这些事?”夜骐直接拒绝,声音里有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皇帝只是幽然地盯着他,眼中似有挑衅。
两个人僵持地对视,最后夜骐一咬牙,突然扯着米苏,就往那黑暗的宫中走。
皇帝站在宫外那一片灯火中,冷冷地笑。
被夜骐拖进去的米苏,只觉得他的手心,一片冰凉的薄汗,如同那日在郊外拜祭之时。
为什么只要事情与他母亲相关,他就如此异样?
她开始庆幸,未将自己被关在他母亲石棺中的事告诉他。
当初不过是怕他担心自责,再加上不想暴露那个可怜女子的行踪,才对他隐瞒,只说自己一直被关在山洞里,现在却觉得,或许他母亲的秘密,她本就不该触碰。
这宫中一片漆黑,而且到处飘荡着长长的纱幔,格外阴森。
夜骐一路拉着她,到了大殿中央才停下,剧烈地喘气。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夜骐。”
他却像是没听见般,就那么木然地一直站着。
夜骐的手越来越冰,将她也抓得越来越紧,指尖都深陷入她的掌心,掐得她生疼。
她直觉,他似乎很害怕,却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再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开始抖,从指尖到手腕,再到胳膊,最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慌乱地转过身,将他抱住,轻声说:“别怕,夜骐,有我陪着你。”
这句话,让他身体一震,随后她感觉,有冰凉的水珠,落到自己颈间。
她瞬间愣住,随后更紧地抱住了他,无措地安慰:“别怕,嗯,我在这里,不要怕。”
他紧紧地回抱住她,将脸埋进她发间,许久,身体的颤栗,才慢下来,逐渐平息。
“苏苏,不要离开我。”他又说了这句话,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慌和不安。
“我不会离开你。”她轻拍着他,心里发疼。
究竟是怎样可怕惨烈的过往,让他这样恐惧。
而他的父皇,明知他不愿面对,为什么那样残忍地非逼着他面对?
那一刻,她对皇帝,开始生出憎恶。
“我们出去。”她扶着他往外走。
夜骐沉默地随她的脚步前行,一直紧紧地揽着她,不肯离开半分。
到了宫门外,皇帝见到他们,语气依然充满讥诮:“这么快就出来了?”
“殿下身体不适,我们改日再来拜祭。”没有等夜骐说话,米苏不卑不亢地开口。
皇帝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她。
米苏笑了笑:“多谢父皇对我父母的厚意,但殿下既然身体有恙,也只好辜负父皇,先告辞回府了。”
皇帝的目光,对米苏上下扫视了两遍,微微一哂:“你倒是真体谅你的夫君。”
米苏不语,只是福身行礼,便扶着夜骐离开,琴家夫妇也忙告退,跟在他们身后而去。
皇帝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忽而一笑:“有趣。”
然后转身,独自悠悠然然地穿行在那片灯火之间……
回到府中,夜骐依旧是神色颓然,米苏吩咐魑魅安顿琴家夫妇,自己则和夜骐回房。
夜骐看起来十分疲惫,她替他脱了衫鞋,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正想去梳妆台前取下发饰,却被他抓紧了手,低低呢喃:“别走。”
“我不走。”她反握住他的手,只好将发簪取下来随意地放到枕边,自己也躺上床去,将他抱进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的呼吸声逐渐均匀,但仍是睡得不安稳。
到了半夜,又惊惧地梦呓,叫着:“娘……不要……别打我……”
米苏倍觉酸楚,轻着他的额,温柔地哄:“不怕,夜骐,我陪着你。”
不知道是在梦中听见了她的话,还是转换了梦境,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喊:“苏苏……”
“我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米苏一睁开眼,就对上他深深的凝视。
“早。”她柔笑。
“早。”他回应,却没有笑,而是在叹息,伸手去抚她的发:“为什么你这么好?”
“呵。”米苏轻笑:“一大早就被夸奖,真开心。”
“小丫头。”他终于笑了,将她拉入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感慨:“我真幸运。”
我也幸运。她在心里说。
人生如此幸运,只因遇到了这样的你。
所以温暖能够渗进心底,逐渐驱散梦魇。
他们轻拥着对方,爱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彼此的眼眸……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当天夜骐便让魑魅将琴家夫妇送回老家。
当皇帝在宫中听到这个消息,只轻飘飘地笑了笑。
待夜骐下一次入宫时,皇帝在听他禀报完了正事之后,忽然丢出一句不沾边的话:“你那太子妃,好像还不错啊。
夜骐假装没听清,不作回应。
皇帝摸着下巴,眨了眨眼:“不过,她跟琴家的人,长得真不像。”
“那就如何?”夜骐干脆不再回避,挑眉反应。
皇帝却又立刻见风转舵:“不怎样,朕早就说了,你爱娶谁便娶谁。”
“父皇真是开明。”夜骐冷哼,准备走人。
皇帝却又扯出个新的话题:“不知道你大哥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夜骐微微一怔,随后反问:“大哥没传回来战报么?”
“传回来的战报难道不是先给你看,而是先呈给朕么?”皇帝挑眉。
“儿臣从未见到任何战报,不知现况如何。”夜骐笑笑。
“那就随意打吧,打到几时算几时。”皇帝又瘫在椅子上,无甚精神地摆手。
夜骐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告退离开。
等夜骐身影消失,皇帝淡淡地笑了笑:“反正输赢都是死,还需要什么战报。”
他说的没错,等待夜垣的,是必然的死亡。
尽管一直到现在,米苏仍对被掳之后的细节,含糊其辞。
他们也未查明,将她从墓中救出,又带到山洞中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根据当初魍魉的密报,夜垣必定知道米苏曾经被关在石棺之中。
最初米苏的神秘失踪,跟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因此,他本来只打算让夜垣死,现在却改了主意,要夜垣生不如死。
而夜垣现在,还率领大军,守在裴城外。
此次他打着为夜鹫报仇的旗号,来攻裴城,其实也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搏。
原本三兄弟之中,就是他的实力最弱。
之前夜鹫和夜骐明争暗斗,他尚可以躲在旁边,暂时保得周全。
可是,夜骐使计,替代夜鹫与大骊女皇成亲。
夜鹫怒而报复,却被裴凯哥所杀。
国内局势,顿时一边倾倒,再无人能制衡夜骐。
他顿时着了慌,特意安排了胡昭仪到皇帝身边,希望能为自己多些助力,却也在裴妃大殿上,被夜骐毁掉。
而之后的这几个月里,夜骐的势力更是极度扩张,不可遏制。而他又是狠辣之人,必会一一除掉夺权之路上的每个障碍。
所以夜垣明白,自己若是无所作为,必定难已自保。
此次他出征,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若赢,则风光回国,凭借战功,保住自身;若输,便逃往邻近的西桀,那里他早已安排好人接应。
可在此等了多日,裴凯哥却始终没有应战,只有暂代他的副将,守而不攻。
时间这么一天天耗下去,他也越来越焦虑,怕会和当初的夜鹫一样,遭受突袭,丢了性命。
而在西桀等着接应他的人,也同样心焦,不时传信回来询问动向。
这一晚,夜垣的贴身侍卫展成,又将密信呈给他。
他看完之后,在军帐中来回踱步,心如火燎。
军师黄烈,也跟着叹气:“主子,这样拖延,何时是尽头。”
“现在是进退两难哪。”夜垣长叹:“粮草已不足,本宜速战速决,无奈对方却不迎战,而若是就此撤军,回朝又无法交代。”
“实在不行,我们就干脆……”黄烈说到一半停下。
“再等一天,最后一天。”夜垣咬牙,其实到现在,他也仍是不甘心,将北越江山拱手让给夜骐,但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无力与之争抢。
然而第二天,他还未等来裴凯哥,先等来了李玉。
这李玉人如其名,长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才。可熟知内情的人,却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玉面阎罗。他掌管着北越国最残酷的权力机构--大内禁卫。专门暗察大臣**,一旦发现存有异心,便立即诛杀。
而这李玉如今的上峰,与其说是皇帝,不如说是夜骐。
夜垣暗叫不妙,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迎上去:“李大人为何突然来到军中?”
李玉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却比冰刃更冷厉:“在下得到密报,说殿下您通敌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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