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夜垣大惊,立刻辩解:“是何人如此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至于是谁,恕在下不能告知,但既然得到密报,还请王爷跟我们走一趟。”李玉始终表情淡然,十分和气。
但谁人不知,凡是进了禁卫刑房的,至今没有一人活着走出来过。
夜垣冷笑:“李大人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便说我通敌,只怕不能服众。”
李玉从袖中取出一沓信件:“这可以当做真凭实据么?”
夜垣顿时惊呆,那正是他与西桀之人的通信,可他每次看完,明明已经烧毁,怎么会在李玉手上。
李玉明白他在想什么,笑了笑:“你烧毁的,不过是别人给你所抄的副品,而我手上拿的,才是真迹。”
“不可能,怎么可能?”夜垣骇然四顾,看见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展成,正站在帐外,对他幽然冷笑。
“展成,你出卖我。”他怒极,扑了过去。
可还未到达展成跟前,便身形一滞,被李玉点了穴道。
“展成,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他恨声厉喝。
“因为我根本不是展成。”那人的眼神,陌生到他再也认不得:“真正的展成,早在五年前便死了。”
夜垣呆滞地看着他,许久,惨然而笑:“我斗不过他,我真的斗不过他。”
直到他被带走,看着那个悲凉颓唐的背影,“展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主仆五年,本是打算,最终给他一个痛快,无奈,他非要不知死活地去碰,主子最宝贝的东西。
当夜垣被带回都城,夜骐去了禁卫刑房探望他,笑得如同他当初那般真诚:“大哥莫要太过担心,只待查明真相,定能还大哥一个清白,我信大哥。”
“夜骐,你为何这般狠?”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若是大哥你,和我今日身份互换,你对我,也许比我对你更狠。你并不比我善良。”夜骐微笑:“你将我的妻子,关进石棺等死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狠?”
夜垣狠狠地将口中含着的一口污血,吐向他的脸,却被他躲开,在他身后的墙面之上,绽开一朵血花:“你当初杀我妻儿,此仇不报,怎算得上是男人?”
夜骐眼神微怔,随即大笑:“你以为,你的妻儿之死,是我所致?”
“怎么?”他惊诧地望着夜骐,手紧紧握住铁栏。
“那次的事,是二哥所为。”夜骐摇着头:“啧啧,大哥,莫怪别人背后,都说你蠢。”
“不可能。当时我跟他……”夜垣不肯相信。
“正因为你和他结盟,所以他杀了你的妻儿,好嫁祸于我,让你更死心塌地的信他,恨我。”夜骐的话,让夜垣脸色惨白如纸。
果真,最蠢的人,始终是他。
“不过你现在反省,也已经来不及了。”夜骐残酷地笑:“我对你说过,凡是动了我妻子的人,我会让他恨自己此生为人。”
言毕,他狂笑离开,身后很快响起,夜垣撕心裂肺的惨叫……
当夜骐走出那座阴森的地狱,看着外面明朗的天,他忽然,有些后怕。
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已经洗不干净。
这样的他,真的能逆天而行,却永远不遭报应吗?
他曾经毫不畏惧,觉得就算下地狱,又何妨。
可如今,心中有了牵念,他却再也做不到,那般洒脱。
夜骐你完了,你也有了挣不开的锁。他苦笑,快步离开。
暗处,有双盯着他的眼睛,眸底蕴藏血光……
夜骐离开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太子府,却有宫中的人来寻,说皇帝宣召。
他随之进宫,见皇帝今日,又是独自一人,在春暖殿等他。
“父皇找我,是为大哥的事么?”他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问道。
皇帝抬了抬手:“坐。”
“蒙父皇赐座,儿臣真是受宠若惊。”夜骐欠了欠身,语气中诸多讽刺。
皇帝倒也不以为意,倒像是真的极宠爱他,亲切地如同拉家常:“你打算将你大哥如何处置啊?”
“处置他是禁卫的事,与我无关。”夜骐微笑,将责任推了个干净。
皇帝呵呵轻笑了两声:“你想说自己是秉公办事,不是挟私报复?”
夜骐直视于他,目光坦然:“父皇认为我有何缘由,要挟私报复?”
“也是。”皇帝点了点头,表情了然:“你杀人,从不需要缘由。”
夜骐的眼底深处,流动着暗幽的光:“不,父皇您错了,我杀过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该死的理由。”
“包括她?”皇帝的眼神诡谲,其间,又似乎渗着某种其他的情绪。
夜骐却没有再答,放在身侧的手,指尖曲向掌心。
室内一片默然,半晌,皇帝的笑声,打破了这僵持:“有人从大骊国,给朕送来些雪玉枣,带些回去给琴雅吃吧。”
夜骐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笑笑:“多谢父皇。”
“你可不要太多心,朕只是看她待你极好,倍觉欣慰。”皇帝眼眸一转,似真诚在给夜骐解释。
“父皇的心意,儿臣明白,也代琴雅致谢。”夜骐起身,接过宫人拿来的食盒。
“以后得空,带着琴雅多来宫中走动,朕也老啦,你们做儿女的,得多陪陪朕嘛。”皇帝半靠在金丝垫上,眼神慈爱,好像还真的希望,儿女承欢膝下。
夜骐垂首行礼,告退而出。
回到太子府,夜骐将那食盒丢给魑魅,让他验看是否有毒。
魑魅连续检查了几颗,回报无毒,夜骐却冷哼:“全部验一遍,他要下毒,必定是其中随机的某一颗,叫人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全部的枣都试过一遍,未发现有毒,夜骐挑挑眉:“这倒奇了,难不成他还真是一片好心?又在玩什么花样?”
正巧这时,米苏到大厅中来,瞟见盒中的果子,不由奇怪:“这不是大骊的雪玉枣吗?哪来的。”
这种枣,乃是大骊国特产,色泽如玉,甘脆可心,而且颇为稀罕,寻常百姓家,都是吃不到的。
“父皇赏赐给你的。”夜骐淡淡地一撇嘴。
“哦?”米苏讶然,走近来看,却发现每颗枣子上都有银针试毒的细孔,不禁无语。
这对父子,究竟相互戒备算计到何等地步?
夜骐将那食盒递给魑魅,让他拿去丢掉,又对米苏说:“要是你喜欢吃,我找人给你送些来。”
“不必。”米苏轻轻叹气,只觉得生在皇家,真是人情凉薄。
而自那之后,皇帝竟是三天两头赏赐米苏东西,小至果蔬点心,大至珠玉首饰,枚不胜举。
根本摸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又过了两日,夜垣被处死,通敌叛国之罪,理应施以车裂之刑,念及他贵为王子,所以最终留了个全尸,却不得进入皇家陵园,而是随意丢进了埋葬死刑犯的土坑。日后只怕连祭拜,都找不到确切去处。
听闻此事,米苏只觉得心里惊骇堵闷,却也明白,男人之间,斗争的残酷,作声不得。
而夜骐父子,对夜垣之死,均无动于衷。
甚至在他死后的两天内,还大宴群臣。
米苏当时在席间,看着这一番觥筹交错,美人佳酿,又想起了当初自己父亲逝去,裴濯寿宴的喧嚣。不禁心凉如水,这世间,永远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没有几人,会真正为弱者鞠一捧同情泪。
她淡淡苦笑,这一瞬,却被首座的皇帝捕获,眼底有莫名的沉思。
酒席过半,米苏借口胸闷,跟夜骐说要出去透透气,他本想相陪,可今儿他是主角,脱身不得,只好让韵儿陪伴,嘱咐她小心些。
她答应着离席,出了那座热闹的大殿,院中的清冷微寒,让她舒畅了些许,慢慢在廊栏上坐下,看天边那轮明月,又将圆满,她来北越,已经数月,不知道曾经的那些人,现在过得如何。
“思乡?”背后忽然响起声音。
米苏一怔,转头看见,竟是皇帝,忙站起来行礼:“臣媳不知父皇到来,请父皇恕罪。”
皇帝笑笑:“不必如此拘谨。”
接下来,他便再未说话,米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相对沉默。
皇帝刚才到来得无声无息,连韵儿也没察觉到,此刻站在旁边,已竖起戒备。
皇帝竟靠在另一边栏杆上坐下,抬抬手,示意米苏:“你也坐。”
此举于理不合,米苏尴尬地推辞:“臣媳……”
“坐。”皇帝居然伸手,扯她的袖子,她吓得立刻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碰触。
他微勾嘴角:“是朕平日孟浪的样子吓坏你了么,好歹朕还是你的父皇,不会对你怎样。”
米苏难堪到了极点,只想尽快脱身。
“其实朕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皇帝轻描淡写地一瞥,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
“琴雅只是普通人家出身,无神特别。”米苏低眉敛目,保持镇定。
“是么?那为何他会对你如此特别?”皇帝挑眉而笑:“他可是不特别之人。”
“许是缘分。”米苏回答,缩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帕子。
身边的韵儿,已经有些沉不住气,清咳了一声:“娘娘,您最近感了风寒,不宜在外面呆得过久。”
皇帝厉目一扫,却又转而笑道:“既然身体不适,便早些进去吧。”语毕起身,往另一个方向,信步远去。
米苏微微松了口气,立刻和韵儿一起,返回了宴厅,坐到夜骐身边。
夜骐侧头,看她眼中有些许慌乱,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
过了不久,皇帝也回来了,落座之前,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一瞟。
夜骐顿时觉察,眼神微怔,去握米苏的手,发现她手心中居然有冷汗,眉更是蹙紧成川。
当宴会结束,夜骐带着她离开,上了回府的马车,立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米苏便略略将方才的情景,讲述了一遍。
“他究竟想干什么?”夜骐咬牙,将米苏揽在身边:“以后你再莫要去宫中。”
翌日,夜骐进宫,在奏完正事之后,停顿了片刻,再度开口:“父皇似乎对琴雅,颇为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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